祝云笙下意识地执起被角，盖在自己的胸前，眼底都是防备，甚至有一瞬的……惶然。

他害怕面前这个霍寒峥。

霍寒峥端着一个餐盘，上面又放满了丰盛的早餐。

“饿了吗？”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里有早饭。”

他想要把枕头竖起来，让对方坐得舒服一点，但是靠近的一瞬间，祝云笙就像是受惊了一样，立刻躲开了。

霍寒峥的眼神暗了几分，他沙哑道：“身体不舒服吗，我请医生过来。”

请医生过来？

天大的笑话。

祝云笙浑身上下都有些颤抖，他咬着唇，看向对方：“不用。”

他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很奇怪，他感觉自己和眼前这人有了一段没法轻易隔断的精神链接。腺体处被咬伤，他能猜到对方给自己处理好了伤口，但是浓郁的薄荷味儿还是萦绕在他的鼻间，久久不散。

这不是治愈能量能修复的，就算是拥有强大治愈能力的他，如果想要洗清标记，也只能去专业的医院里去做手术。

“霍寒峥，你这样做是没有用的，我还是会跟你离婚。”他说着这话，双眼突然有些红，他忍住内心的酸楚，开口道，“你以为永久标记了之后就可以困住我了？除非你对外界宣布我死了。”

霍寒峥幽深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沉默不语。

“但若是那样，鹿族一定不会放过你。”祝云笙害怕他当真，急忙解释道，“鹿族比羊族还要难对付，现在的你，根本没办法抗衡。”

霍寒峥安静地坐在床边上，给他掖了一下被角：“我不会一直关着你，但是我也不会跟你离婚。其他的什么都好说，就这一点，不可以。”

祝云笙的眼睑都红了，他凌乱的刘海微微遮挡了他的视线，脸上的一片苍白显得他分外可怜：“霍寒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霍寒峥的脸色滞了几秒钟，他垂下眸子，隐忍的声音中也掺杂着几分痛苦：“等你爱上我的时候。”

“你做梦！”祝云笙故意这么说。

霍寒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又安静了许久，才道：“我现在是少校级别的军官，离婚程序要上交军部办理，我随便在哪个环节卡你一下，你都没法跟我离婚。”

他说得是一个既定的事实，饶是祝云笙出身显贵，都没办法更改军部的规矩。

上校级别及以上的军官，连婚姻状态都是受军部监控的。

但是现在的C区是霍寒峥做主，只要他点头，没有人能介入他的婚姻问题。

祝云笙看着他的半边侧脸，忽地冷笑了一下：“可是你不知道，我出身鹿族，有权以其他缘由直接上报审判庭，申请进入离婚程序。”

在这个星球上，鹿族这种顶级世家有很多特权。

霍寒峥微微卷曲的睫毛颤了一下，他压抑着情绪：“比如呢？”

“我是鹿族继承人，必须要和伴侣共同培育出鹿族的子嗣，如果没有，我可以以正当理由申请离婚。你的精神力比我高，就算信息素融合也没办法培育出小鹿，你不会忘记这一点吧？”祝云笙的气息是紊乱的，说话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伤感，“前世不知道你用什么歪门邪道强行提升了精神力，就算同属于3S级别，你的精神力也至少是我的3-5倍，你以为……我俩能培育出小鹿吗？”

在这样的精神力绝对碾压下，培育出小鹿的概率基本为0。

祝云笙就这么盯着霍寒峥，想要将对方心痛的表情尽收眼底：“当然了，如果你舍得我和别的Alpha上床再跟他进行信息素融合的话，那还是可以有小鹿宝宝的。那样的话，我确实找不到理由跟你离婚了。”

他给霍寒峥两条路。

一是离婚，二是同意他和别的男人上床。

而且是到信息素融合的地步……一次不行，就得两次、三次……

“怎么样，这个主意好吗？”祝云笙眼尾再次溢出泪光，但是他别开了头，不让对方发觉，“如果你害怕我乱搞的话，不如让你来挑人？反正你手里的Alpha下属很多吧……”

祝云笙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昨天晚上，他本来以为自己听见霍寒峥亲口承认喜欢自己，他会开心，哪怕是是一点点。

但是还没等他心软，霍寒峥就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

祝云笙恍惚间意识到，不对，他喜欢的不是现在这个冷漠的狼族军官，他喜欢的是从前那个温柔的、偶尔还会有一点犯傻的小狼。

但是那个小狼是这人装出来的，他从来就没有真实地存在过。

祝云笙忍受不了欺骗，尤其是这种……近乎于侮辱的欺骗。

所以他决定和对方互相伤害，反正他很擅长挑对方不想听的说。

“霍寒峥，咱们就别装做感情至深的模样了吧？”他仿佛握着两把刀子，一把捅向对方，一把捅向自己，“前世你对我很好吗，你表现得很喜欢我的样子吗？我费劲心力讨好你的时候，你一定很得意吧？最后再冷冰冰地拒绝我，一副厌恶极了的模样，你以为我都忘记了吗？”

听到这话，霍寒峥缓缓抬起头来。

他狭长的眸子也闪过一抹泪光，甚至语气都重了些，声音粗糙沙哑：“你觉得我不应该有怨气吗？”

“鹿族虐待我的时候，你在哪儿？明明你多关心我两句，就能让那些下人收敛很多，可是你从来都没有管过我。我可以接受那些冷脸嘲笑，也可以接受下人的拳打脚踢，甚至棍棒刀枪，但是我接受不了……你和那些人一样，把我当作空气，当作没有人权的牲口。”

“我不是真的想要冷落你，我只是想让你把我当个正常人一样珍惜我。其实你一开始讨好我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那时候的霍寒峥，就想要放下从前的所有恩怨，和祝云笙好好过日子了。

“可是我很快就发现，那只是你迫于鹿族的压力才不得已而为之。”霍寒峥嘲弄地笑了一声，“你自己都没发现吧，你接近我的时候，眼底的嫌恶和恐慌，就好像我是什么吃人的恶魔一样。那时候我看你自轻自贱，我很生气……可是那时候的我，真的张不开口去安慰你。我从前不太会说话，因为没人跟我说话，我和别人说过最多的话，都只是军部的指示而已。”

被鹿族软禁折磨的那些年，霍寒峥早就忘记怎么去表达内心的想法了。

关心，抱怨，撒娇，安慰……他通通不会。

重活了这一世，他才重新有了“活人”的气息，才学会了怎么表达爱恨嗔痴。

“就算这样，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我以为只要我爬到了上将的位置，有了资本，能够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就能慢慢爱上我了。”霍寒峥说到最后的时候，声线都在颤抖，“可是你没有，你还是在我外出的时候，和别人厮混在一起，就像从前无数个日/夜一样。你不知道每次你带着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味道回家的时候，我都在想些什么。你甚至都不避着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你还能不知道你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吗？让外人知道你出轨，难道能让我脸上增光吗？说到底……你还是瞧不上我。”

“这一世，你不敢再轻贱我，也不敢再和别的Alpha眉来眼去，不就是因为事先知道我是上将，而且能一票否决你鹿族的雪原掌权吗？你也知道……你从前做得不对，容易得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