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宇你怎么了你现在还病着医生说不可以随便出来
“曾郁呢?”他听见他的嘴巴在说。
什么
小郁去哪了
我不知道
小博小博别哭了别哭了
小明也不见了小郁刚才抱着他
晏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晏哥你先进去吧我可以帮你
邢宇你回去吧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小悦的信息素产生作用了你的头还痛吗
“走开。”他抓着手机往前走,随意伸出手往旁边一拨,那些碍眼的东西就不见了。
他开始往前走,他知道如果要下楼的话最快的方法是坐电梯。他迈开步子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楼梯间,刚好电梯正在运行只差2层就要到了。于是他按了向下的箭头。他进电梯的时候马上按下了一楼的按键然后把手指用力地摁在关闭按钮上。在门关上的前一秒他听见了模糊的婴儿的哭泣声,然后他就想:什么东西。
他现在就在往外走,医院外面车子不多,但找到他的车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叫。他的老婆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看见他的司机在车子旁边的草坪前站着,一脚叉在花坛边上,嘴里正在吞云吐雾。他走到司机面前把右手的手机换到左手拿稳,然后伸出右手对司机说:“车钥匙给我。”
司机看着他,像是见鬼了:“晏、晏少爷……你怎么……”
“车钥匙给我。”他不厌其烦地重复,声音沙哑得像是刚跑过几千里公路还没缓过气来。
他的眼神太狠厉了,司机觉得害怕,居然真的就把车钥匙交到他手上。晏邢宇打开车门,几乎没花超过二十秒钟时间就把那辆车开走了。然后过了一会儿司机终于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完全没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他要追已经来不及了。迈巴赫的车屁股将医院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晏邢宇已经有几乎两年的时间没有开过车了,他考驾照倒是考了很多次,可能有七八次。他的理论知识不会比任何人还缺乏,因为他太聪明了。他对任何手到擒来的知识都烂熟于心,所以他知道开车有多少个步骤,他知道怎么打转向灯,知道怎么踩离合器,知道怎么入档。他上路的时候开得很快,因为导航的位置开始往一个他害怕的地方走了。车子一驶上路他就开始头痛,左右前后的车由少变多,车灯明亮地照在前方车子的尾箱上。第一个路口很顺畅地过去了,第二个路口有一辆大卡车开得速度过快,让晏邢宇不得不暂时缓下脚步。到第三个路口的时候,他要等一个红绿灯。这个时候他的头已经非常非常痛,几乎要连着脖颈后面的腺体都一起痉挛。车子发动机的声音轰隆隆的,他看见红灯倒退的脚步在数着31、30、29、28
红灯在倒数,红灯倒数是因为绿灯倒数完了,绿灯倒数完毕之后会闪过一两秒的黄灯,然后才是红灯。红灯的出现是因为黄灯出现了,红灯结束之后绿灯就会出现。所以红灯结束的时候你要抬起离合。
「距离伴侣提醒您:与捆绑用户距离已超过500米。」
别走,别走。他又开始想,然后他的小腿和手臂都开始剧烈地颤抖,他感到他的胸口正在被一个巨大的手掌死死地按压着,使他不能呼吸。红灯倒数到三的时候一阵奇怪的铃声响起来了,晏邢宇把他的左脚缓缓地抬起,手按在挂档器上,开始走。
头好痛啊。
在下一个瞬间,汽车鸣笛的声音和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从左到右地灌进他的脑髓里,眼前的所有景象在他的眼睛里变得模糊不堪,只剩下疼痛使他浑身动弹不得。
他想,我不想把你吓跑,我不想这样,再给我一个机会,再给我一个机会。他坚持握着方向盘不松开手,尽管这一切对他来说已经分外艰难。
他在模糊的疼痛的感觉中感到一阵轰鸣响了起来,虽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究竟是什么发生了,但是下一秒安全气囊弹出把他整个人罩在了封闭的气墙内,他在往后倒的一瞬间感到头部深处发出了一声尖啸,接着有什么东西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那种东西像是滚烫的血液一样往外迅速地喷涌。在这一切流逝的过程里,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抬起手。他想要用指尖触摸他的后脖颈,哪怕只有一下。
因为那里有一朵小花。
以及他所有的关于自己曾经活过的记忆。
可是,他只能任由自己深深地跌入无尽的黑暗中,带着所有没能从嘴巴里说出口的话。
深深地坠进去。
第76章
【s早新闻】xxxx年xx月xx日电:晏氏电子科技集团董事长晏祖辉近日于股东大会发布人事调遣计划,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一项为其子将以高管身份进入公司参与管理工作,但具体部门未有透露。据悉,晏祖辉膝下独有一子,或因家族保护,至今未向外界公布其姓名。有知情人早前爆料其子在xx年突罹脑疾,导致学业中断,有长达三年时间卧床治疗,直到近几月病情才有所好转或至痊愈。相信晏祖辉此行亦是为将来子承父业作打算,其子登上金融舞台后公司发展前况如何,也是股民关注的一大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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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飘过一抹橘红色的晚霞。
在路边,有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正把笨重的电动车停靠下来,电动车的后车座上有一张后来安装上去的婴儿椅。她的车头篮里装满了从菜市场买回来的东西。她把车停妥之后,先是把车头篮里的两个大环保袋抽出来,背在自己的左肩上,然后才去抱下车后座的婴儿。那婴儿大约有一岁多,嘴里还叼着假奶嘴。也许是环保袋子挡着了视线,这个妇女在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同时也碰倒了笨重的电动车。
“啊呀!”
正当她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该先放下婴儿还是先扶起轰然倒地的电动车之际,一个男人从街对面朝她快速跑了过来,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其中任何一件事之前就替她扶起了电动车,顺便放稳脚刹。
“谢谢,谢谢你,小伙子。”这妇女怀里抱稳了孩子,忙不迭道谢。男人面色有些苍白,眼底下有青色的一圈痕迹,像是长时间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他身上穿着规矩的黑色西装,但是布料看起来并不新净或贵重,有些像被漂白液洗过几次的发皱货色。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电脑包,从黑色的包拉紧的拉链中突兀地探出一截绿色的葱丝,乍一打量确实挺滑稽。
男人轻微地扬起略略发白的嘴唇,道:“不用谢,您是要把孩子背到背上么?我帮您。”
令妇女惊讶的是,这男人看起来充其量也就二十四五岁,用起背带来却很熟练。她在男人的帮助下很快地就把婴儿背妥当,于是她又发出一句感慨:“要是我女婿能有你一半的热心肠就好了,不然哪里还需要我这老婆子又是买菜又是带孙子,我女儿在家天天就是好吃懒做,要不是我带着小孩,早得把他饿死不可!”她以为这男人会出于友善跟她多聊几句,但是,男人的嘴角却很快垮了下去。
他没有对她说的话作出任何反应,反而像是没听见似地,紧了紧手中的电脑包,说:“我还赶着回家,您路上小心。”就迈步离开了。
他的背影从遥远的地方看,就像是一抹游荡的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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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郁在回家前先来到小区附近的民办幼儿园,将儿子从老师手里接过来。
班主任在曾郁走前叫住他,带他进办公室交谈。曾郁抱着手拿一个拨浪鼓的儿子,坐在班主任对面。班主任先是叹出一口气,对他笑:“停停今天在学校也挺乖的,就是有一个中班的孩子没看路,在走廊里撞了他一下,停停不小心摔倒了,摔在棉垫子上,没有大碍,起来之后喘了大约半小时的气,用喷雾后好了一些。这件事情我想您应该有知情权。”
曾郁俯下身去看儿子的脸蛋现在这个孩子不叫晏英明了,他在决心离家之后的第二年给他改名叫曾雨停虽然是和他一样的苍白,但也并不像是病情严重的样子。他心知这样的孩子,收费低廉的幼儿园肯收已经是网开一面,要求太多也显得自己多余,所以他只是点点头:“谢谢老师,劳烦您关照了。停停没什么事,我就带他先回去了。”
在出门之前,班主任又对曾郁说:“曾先生,校长托我问问你最近有没有注意休息?她说停停的学费不是问题,你平时要多陪陪孩子,不要过度操劳了。”
曾郁道过谢,又说自己的身体没大碍,才带着曾雨停离开幼儿园。他一手垮电脑包,背着曾雨停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一个波板糖。结账的时候,趴在曾郁背上的曾雨停用漏风的喉咙小声说:“爸爸给我买糖糖吃!”
曾郁出了店门就把波板糖拆开来,让曾雨停拿着。一大一小伴着“嗦嗦”的吮糖声回了家。曾郁一口气也没喘,爬上五楼,进了屋子。这屋子很小,只有一个放双人床和沙发的客厅,和两间不大的房间,分别用来做浴室和厨房。曾雨停被放在铺了海绵的地板上,曾郁让他慢点吃糖,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小包鱼和葱,进厨房做饭。
饭锅里的饭是早上出门前煮的,放到现在已经凉透。他按下加热按钮,又把鱼掏出来和着姜葱一起放到锅里蒸,蒸好了再炒一道菜就是两个人的晚饭了。曾雨停饭量小,吃什么都要伴着汤或水才能下咽,曾郁一般会从公司食堂带回来一碗免费的汤,这么省吃俭用的,一天一天对付过来。
吃完饭后,曾雨停坐在地上玩玩具,曾郁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做法语翻译的兼职工作。翻译到一半,他就带曾雨停去洗澡,洗完澡以后将窗帘拉上,哄他睡觉。等曾雨停睡熟了,他再回头去接着翻译,一直到十一点多,等好不容易能上床,都快十二点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他起床做早餐,把曾雨停提前送到幼儿园,然后花一个小时到达公司。他现在在位于b市市郊的一家中法贸易公司上班,无论是住处还是公司都离他原来的家很远,因为他的毕业证是延迟一年才拿的,当时只有这间公司肯用他作实习生,所以他即使再怎么想搬到别的城市去也只好暂时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