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邱怀君疑心昨晚只是自己幻听,心里莫名生了些自作多情的尴尬,他摆了摆手,开始刷牙,话语含糊不清,“你当我没说。”

吐掉了一口的牙膏沫,还没来得及漱口,忽然听着贺青川说:“乖宝吗?”

这句话让邱怀君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贺青川似乎笑了笑:“你喜欢这个称呼?”

“谁喜欢啊?”邱怀君瞪他,又错开眼神,嘀咕说:“我就是问了句!”

贺青川漱了口,嘴边还沾着一点牙膏沫,这和他平时的样子不相符合,牙杯磕在盥洗台面上,声响在安静的卫生间里分外突兀,惊着了邱怀君。贺青川忽的离近他,在耳边一字一句地念:“乖、宝。”

大概是刚起床的原因,声音还带着磁性,听得邱怀君耳朵发烫,他无处可躲,结结巴巴说:“操,你别这么叫我……”

“不喜欢吗?”贺青川扣住他的手腕,邱怀君别开目光,看到了通亮的镜面里脸红的自己,一时给不出反应,贺青川垂下眼,“邱怀君。”

邱怀君莫名其妙地看他:“干嘛?”

贺青川自言自语般说,“如果现在吻你,你会抗拒吗?”

邱怀君没反应过来,“啊?”

嘴唇忽然贴上柔软,邱怀君来不及反应,茫然地从镜面里看到贺青川吻住他时的模样,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与嘴唇边上的牙膏沫那沾到了他的嘴唇上,鼻畔尽是清甜的牙膏味儿。

贺青川松开了他,看着一脸怔愣的邱怀君,低声说,“好像没抗拒啊。”

“我操,你有”

话语还没骂完,贺青川又吻住了他,扣住他的后脑勺,避免后面冰凉的墙壁磕到他,舌尖顶开牙齿,无师自通地去勾他的舌头,邱怀君“唔”了声,被迫仰着头承受,在他怀里挣动起来。

真他妈的闹剧。嘴里有牙膏味儿,还有咬破嘴唇的铁锈味道,邱怀君疼得想哭,又矛盾地搂住他的脖颈,防止自己腿软摔在地面上。贺青川松开他时,邱怀君眼睛都红得厉害,用力推开了他,盯着贺青川,声音闷闷的:“操,你突然亲我干嘛?”

估计是发疯,邱怀君也不想洗脸了,干脆利落地转身,夺门而出,没注意到地上投过来影子,刚走了没两步便倏地撞上堵肉墙,邱怀君撞着了鼻子,酸得一下子流出了眼泪,只能借着模糊的影儿辨认出了贺望。

“跑那么急干什么,撞疼了吧,”贺望担忧地伸手碰了碰他撞红的鼻子,又问,“怀君,你嘴唇怎么流血了?”

好像这仨人其实都挺纯情的…

24

在邱怀君短暂而缺乏浪漫的几次恋爱里,都没有接吻的经历。以至于贺青川吻住他的时候,邱怀君下意识把亲吻定义成了薄荷牙膏味和血腥味亲吻要疼痛做代价。

他抿了抿嘴唇,小血珠就在嘴唇上涂开,显得更红了。准备编造的谎言还没出口,心里还藏着点昨晚偷情的心虚,这时贺望却拿开了他的手,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神与他错开,只匆匆说:“我去洗漱。”

邱怀君愣了下,看着他离开。

破皮的嘴唇在吃早饭的时候很吃亏,保姆阿姨提前烤好了面包,生菜和煎好的火腿片摆在小碟里,邱怀君吃的时候龇牙咧嘴,生怕碰着伤口。

贺青川不在别墅吃早餐,他要去参加学校里的编程比赛,邱怀君抬眼看他,说:“二哥不去?”

“他是上一组的,星期五就比完了,”贺青川去拿放在柜子上的校卡,叹了口气,“要迟到了。”

能不和贺青川同处一室让邱怀君松了口气,他并不知道贺青川为什么要吻他,但心跳是不能骗人的,他对此觉得迷茫且不安,暂时躲避或许才是上策。

贺望似乎今天安静得过分,他话语少,只是咬着面包喝牛奶。这种沉默总让邱怀君疑心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与贺青川的猫腻,或者知道了其他龌龊事,但又不好开口试探,只得闷头吃。

“那个,”贺望忽然开口,邱怀君抬头看他,“你今天要做什么?”

“我?”邱怀君想了想,说,“我去福利院看我妈,今天不是星期六吗?”

贺望今天真的很奇怪,好像都不怎么笑了,闻言“嗯”了声,低头用吸管搅着奶白色的液体,又过了会儿才说:“你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我一个人可以,”邱怀君并不喜欢吃烤面包,干脆拿了筷子专门夹生菜和火腿片,小心翼翼避开伤口,“也不远。”

“我和你一起去吧,”贺望温和地笑笑,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邱怀君对他笑起来的模样比较熟悉,“我在家闲着没事儿,可以陪你去。”

昨晚刚刚做了朋友……算做了朋友吧?邱怀君和那些狐朋狗友待一起的时候,说话往往是开黑吗?来!很少用到拒绝的话语。和贺望做朋友应该也如此,邱怀君犹豫了下,说:“行。”

邱怀君每次去福利院坐的都是公交车,15路公交车的倒数第二站就是安山福利院,吃完饭之后邱怀君带他去了车站。贺望很少坐这种公交车,一时显得有些无措,问他:“来了车就上去吗?”

“15路再上,”邱怀君对贺望这种认知也觉得稀罕,“怎么能来车就上啊哥?”

投币的两元钱也是他给扔进去的,投币箱里丁零当啷地响,今天意外人很多,邱怀君和贺望挤散了,周围一股子臭汗味儿,贺望没坐过公交车,那估计也没闻过这么浓郁的汗味儿,邱怀君挤在人群里,朝贺望那个方向喊:“哥,门开了别下!我说下再下!”

贺望的声音隔着人潮遥遥传来:“知道了!”

出门前穿了裹胸,除了腰酸疼的厉害,其他也没什么。性爱之后邱怀君总觉得自己吃了几斤柠檬,以至于腰那么酸疼。他一手扶着腰揉,一手拉着把手,像上了年纪的大爷。

公交车到后半程人才少的,邱怀君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同样挤出一身汗的贺望,莫名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共情感,他朝贺望笑:“坐公交有意思吧。”

贺望无奈笑了笑:“还是坐车吧。”

一路上的景物邱怀君都再熟悉不过,他无意识地舔嘴唇上的伤口,眼睛看着窗外掠过的光线,时不时和贺望搭话。贺望于是一直盯着他,看着邱怀君脸上金白色的光晕,皮肤上细小的绒毛,他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邱怀君在路上积攒出了睡意,半睡半醒的,公交车里的光线太充裕了,谁当面淋了这些光都会困。但提示音一响,他又倏地醒过来,揉了揉眼,叫贺望下车,自己的情绪掩饰不住,笑得张扬:“到了!”

从车站步行到福利院的距离不长,早上的米汤阴天晴朗起来了,成了一碗透亮的清水,邱怀君心情好的时候话也多一些,说:“等会儿我看我妈的时候,你在外面等着,或者在旁边看着就行,不用和她打招呼,她不认人。”

“那还认识你吗?”贺望侧目问他。

邱怀君顿了顿,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认不认识都一样,反正横竖我都是她儿子。”

邱悦和的情况邱怀君不能保证好不好,也不知道在贺望面前会不会难堪,邱怀君只是想见她一面,确定她还在好好活着。进了福利院之后,贺望便不怎么说话了,只是靠在邱悦和房间门边等着他。

他们去的时候邱悦和正在画画,她手里攥着根蜡笔,邱怀君问护工:“她不会吃蜡笔吗?”

“会,但上次她咬了口,吐了,”护工说,“长教训了,所以现在就不会了。”

邱悦和似乎心情也不错,在纸上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也不自取其辱问“我是谁”这种问题了,只是蹲在她身边静静看画,过了好久才问:“这是画的什么?”

“三个小人,”邱悦和没有打他,拿白色蜡笔在白色纸上画圈,白色不显色,只能涂一个又一个圈,“这是我,这是海然,这是怀君,我们在小屋子里,没有钱,我们好穷,但是有很多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