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良垂下头，竟不敢再多看霍栖桐一眼，明知高攀还要强求，就叫不配。

大家换完衣服后便要跟车去戈雅附近了，因为是著名旅游地的缘故，哪怕交通不便环境恶劣，周边各种设施还算齐全，旅游村灯火通明，高达两三米的冰雕在彩灯的辉映下格外美丽壮观。程良举起相机即使是在车上也拍了不少照片。

但节目组肯定不会是让嘉宾享受到游客的待遇，改装高吉普一路飞驰掠过旅游村向更偏僻的地方飞驰，渐渐的灯光没有了，所见只有远光灯照亮的空寂的灰色。

远处就是戈雅山，夜里看只能看到伟岸高大的轮廓，让人光是看着就已经心生压迫感和敬畏。

路上只有不多的几辆越野车在行驶，估计也是登山爱好者提前来到山下，只等太阳出来便开始登山了。

大家舟车劳顿一整天，本以为至少可以先好好休息一夜，结果全都被带到了山下，远处驴友们三三两两的帐篷口挂着昏黄色的夜灯。工作人员沉默着从补给车上抬下来一堆帐篷和睡袋后就没了下文。

段宏鸣从登山包里掏出保温杯递给慕鸾飞：“你喝点热水休息一下，我来搞帐篷。”

慕鸾飞没接水杯，段宏鸣慢慢收回手，眼神有些落寞。

大家既然来录《荒野》，心里肯定对于要面对的困难有数，虽然面上疲倦为难，但也没怨声载道负能量漫天。

段宏鸣曾经为了一个特种兵的角色学过野外生存的一些知识，他和慕鸾飞也都是登山爱好者，支帐篷难不倒他。郑崇平是他们跟的导演，年纪确实也大了点，段宏鸣自觉先去帮郑崇平弄好了帐篷。

因为程良只带了霍栖桐一个人，节目竟只给了他俩一顶帐篷。

霍栖桐不会架，程良更不会，好在程良学东西快，段宏鸣做的时候他很专注的盯着学，段宏鸣人很不错：“程导，我等会儿给鸾飞弄完就去帮你弄，你休息就行。”

程良有些犹豫了，如果只是他自己要用帐篷，他肯定不会麻烦别人做事，可还有一个霍栖桐，他舍不得让霍栖桐等太久。

程良才想道谢，霍栖桐已经出声：“程导过来帮忙，我刚刚看会了。”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程良太清楚霍栖桐的脾性，他婉拒并谢过段宏鸣之后忙回到霍栖桐旁边，程良不去问霍栖桐是否真的可以做好，只默默按照段宏鸣的方法先将同样长短的架子先归置分类放在旁边。霍栖桐脸色这才好了些。

韩慕欣的帐篷夏弋辉已经帮她弄好了，可她还是颇有些愁眉苦脸。慕鸾飞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走过来跟她道：“慕欣，你一个人睡怕不怕？要不让小辉和宏鸣睡，然后咱们两个睡。”

韩慕欣神色微动，可还是有些犹豫：“飞姐我没事的，你还是和鸣哥一起吧。”

“没关系，组里就咱们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也更方便些。”

韩慕欣这才放心似的，笑着亲昵地拉慕鸾飞的手：“谢谢飞姐！我本来还以为就自己落单，心里还挺难受的呢，爱你！”

慕鸾飞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我去和宏鸣说声，你先进帐篷里休息一会儿吧。”

韩慕欣嗯嗯点头，但也没去休息，跑到王星喜那边帮忙看着篝火上烧的水去了。

霍栖桐这边花了很久终于算是将帐篷支起来了，程良把两人的行李提进去靠边放好。他出来时正好看到段宏鸣将慕鸾飞拉到边上小声说些什么，慕鸾飞偶尔开口，表情自始至终都是种算得上淡漠的平静，段宏鸣却可见的开始急切，即使是可能在被摄像头拍摄下来的情况下他都没办法控制好情绪。

霍栖桐拿着从郑崇平那里要来的还在燃烧着的炭火回来了，夜里太冷，他打算在自己的帐篷边也生团火取暖。霍栖桐顺着程良的视线看过去时那两个人已经说完话，他低声问程良：“看什么呢？”

程良凑在他耳边轻声道：“他们感情好像出问题了。”

霍栖桐嗤笑：“这你都看出来了？”

程良并不很关注别人的生活，他转移话题问霍栖桐：“你休息一会儿吧，等水开了我叫你起来洗漱。饿不饿？”

霍栖桐摇头，他坐在小马扎上用木棍将篝火拨弄的更旺些，橘黄色的火光投在他的侧脸，霍栖桐垂着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深深的阴影，程良在这样一种氛围下看他，竟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温柔。

世界似乎都安静了，耳边只有燃烧的正旺的篝火中木柴爆裂的噼啪声和风里夹着陈雪的簌簌的响声，北兰的星星格外明亮，离地平线很低的样子，就好像踮起脚跳起来伸手一抓就可以揽一把进怀里。程良仰起头，下意识伸出手虚虚握了把。

“你在干什么？”霍栖桐抬起头看着程良，挑眉发问。

程良微愣后笑着看他，把手一摊：“我在给你捉星星。”

这回换霍栖桐愣住，程良笑嫣嫣的脸裹在因冷天开口说话所吐出的浓白雾气里，恍然间时光回溯，面前这个人还是早几年的样子，那时候程良远没现在单薄瘦削，还是个爱开玩笑说话不着四六脾气不小的小圆脸，他自己年龄都不大，还总是将霍栖桐当小孩儿一样哄着逗弄，霍栖桐但凡稍微进步，程良都要问霍栖桐想要什么做奖励。

霍栖桐顺着他的意装成单纯幼稚的孩子，每次都说：“那程老师给我摘颗星星？”

程良似乎当真不理解霍栖桐的促狭，霍栖桐的幼稚是浮夸的表演，程良却是真的幼稚，他踮起脚伸出手在虚无的空气里捞一把后小心摊开给霍栖桐看：“拿去吧，现抓的，还热乎着。”

程良永远都不知道那时霍栖桐是多想把他两只手握在掌心里，多想把他抱在怀里亲亲。

可现在，霍栖桐看着程良粗糙的手掌，他轻轻摇头，表情有些恍惚的怀念和温柔，他没回神，嘴里却是道：“程老师，我不要。”

程良听过霍栖桐最粗鄙恶毒的辱骂，但今天，霍栖桐只是简简单单脱口这几个字，竟让他心上刀劈火烧般远胜往日的难受。

没等程良说出什么，霍栖桐裹着外套豁然起身走进帐篷。

篝火还在烧，程良坐在炉火边，他抬起头看星星，眼前却渐渐模糊的只能看到一团团光影。宇宙这般广袤，被他弄丢的那颗小星星现在在哪里流浪？

第二天大早工作人员就喊大家起床。程良觉不多，但他起床很难，所有热气全攒在局促的睡袋里，帐篷里冷得像冰窖，更让人连手都不想伸出来。

霍栖桐已经开始套外衣了，帐篷内丁点儿大地方，霍栖桐不想看程良，余光却难免总扫过去。

程良脸色苍白，瘦的脸颊微微凹进去，整个人像是易碎的瓷器，浑身都写着“轻拿轻放”般。

“快起来吧，活动下就暖和了。”霍栖桐俯下身拍程良脸：“说不定最晚起的节目组都不给早饭吃。”

程良勉强睁开眼，冷不丁就和霍栖桐四目相对，程良眼睛里有层过厚的泪膜，晨起时更明显，水洗过似的湿漉漉，哪怕霍栖桐深知他这人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可还是无措了一瞬。

“我给你多贴几个暖贴，不会冷到。”霍栖桐说完便不在看程良，他拿起程良的外衣，翻过来摊开，在衣里细细贴了七八个暖贴。

“不用那么多。”程良忙道：“要录半个月，以后就不够用了，给你留一点。”

“我又不冷，够你用的，别念叨了，快点起来。”霍栖桐感觉到自己的奇怪，他不愿意多和程良单独相处，整理好衣服后便出去帮大家做事了。

早餐节目组只提供生菜肉和调料，需要艺人自己生活架锅做饭。

昨夜的火种都熄灭了，这种潮冷的天气早上生火非常困难，股股黑烟直冒，愣是一点火星都没有，工作人员不但不帮忙，还在雪上加霜：”大家早上吃好吃饱一点，接下来我们不再提供任何食材和工具了。”他的重音落在“任何”两字，小锤子一样在大家敏感的神经上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