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1 / 1)

苏有容笑着点点头:“殿下请放心,我有分寸,毕竟我也是有军功的,圣上英明,不会难为功臣……”

计谋商定,恭王又细细叮嘱了他一番,便带了凌朔风,快马回了京师。

八月初三清晨,如筝早早起床粗略梳洗了,就吩咐浣纱赶紧出门,浣纱和夏鱼无奈对视了一下,只得赶紧装了几个金银馒头并一碗莲子羹在食篮里,匆匆跟着她出了门。

前日已经禀过了老太君,如筝便坐着车出了侯府角门直奔得胜门,快到得胜门时,街上几乎已经被迎接大军入城的民众围了个水泄不通,如筝浣纱找了个不错的地方让车夫停下,便撩起帘子陪如筝等着。

此番大军入城不比东夷大捷那次,多了些悲戚的氛围,不但八万大盛儿郎埋骨疆场,京师各大世家也多有损伤,民众也好,车里的贵戚贵女也罢,人人脸上的笑容,就都带了那么一点儿苦涩的味道。

虽然确定知道了苏有容已经逃出生天,崔明轩也带来了他一切都好的消息,如筝却是最明白他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想着那样一场苦战,定然难免会有损伤,故而早早便等在这里,非要亲眼看他入城,才能安心。

辰时过后,大军入城,因此番殉国的将士太多,入城时的鼓乐齐免,再加上零星有折损了父子兄弟的将士着素服夹在其中,整个入城大军就带着浓浓的哀戚和悲壮。

两旁欢迎的京师民众看着这支肃穆齐整的大军慢慢走入城内,便渐敛了笑颜,不多时便有人开始低声地抽泣。

如筝一瞬不敢放松地盯着入城将士,终于在军阵前列看到了十分醒目的苏有容,只见他素甲白袍,便连枪缨都换了白的,再衬上纯白的坐骑,便如负了一身风雪,飒飒而来。

如筝只看了他一眼,便捂住嘴落下了泪:他消瘦苍白,眼睛里凝着她不熟悉的伤感和不甘,便如从地狱爬回的冤魂,再也不是当初的样子。

如筝低头拭去泪水,再抬起就对上了他略带笑意的目光,她不敢教他看出什么,便也迎上一个笑脸,强忍着的泪,在他打马离开长街时,重又落下。

如筝略平复了心情,回头对着浣纱言到:“回府。”

回到国公府,如筝略用了点粥便对浣纱言到:“去到仁信堂找坐堂大夫来家里守着,顺便请他们留心让叶先生能抽空的时候过来一趟。”她放下碗,起身叹了口气:“夫君身上有伤。”

浣纱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的,却深信不疑,赶紧派雪缨去仁信堂请了大夫,又和如筝一起把卧房收拾准备好了。

想着苏有容刚刚在马上的样子,如筝心里稍微放下点心,知道他此番伤势应该是不重,心里盘算着等他回来,定要好好为他补补,却没想到等回来的,却是一场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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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情节已经展开,相对上卷的轻松青春气息,下卷多了一些沉重和责任,人物也会更成熟起来,对于小苏来说,北狄之战是一个人生分水岭,之后的日子,责任两个字将砸在他头上,对于如筝来说,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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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

敬上

☆、239章 还朝(中)

虽然此番大盛也是损兵折将,但毕竟是胜了,故而翊盛城内的饮至宴也布置的十分周全,太子看着中极殿外来来往往的内侍宫女,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此番北狄之战,可说是深和他的心意,既成功消耗掉了自家三皇弟不少的亲信和兵力,又大获全胜,再一次证明了他这个太子决策英明,至于自家舅父顾相说的什么担心父皇看出自己的手段……

看出又如何,经过这一战,自己这个太子的宝座更加稳固了,之前李天祚手握重兵之时尚且要韬光养晦,如今他还能掀得起什么风浪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加得意了,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不远处,大内总管秦顺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位自己从小看大的储君,心里暗自摇了摇头,又忍不住为明德帝和恭王担忧起来。

饮至宴前照例是皇帝召见群臣,对此次北狄之战的将士论功行赏,明德帝一声令下,自总管秦顺而起,内侍们洪亮的声音响彻了中极殿,慢慢传向殿外。

不多时,武威侯等老帅带领着几位立功将领列队走入中极殿,因着孝入宫不和礼数,故而凌朔风苏有容等人都换下了素白的战袍,改了月白披风,可远远看去,仍有如一身素缟,看的明德帝心里一沉。

众人参拜了天子,照例奉上最后一封战报,虽然明德帝早已知道,可看到那醒目的伤亡数目时,心还是抽痛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丹犀两侧侍立的三位皇子,太子垂眸不语,可明德帝看了他二十多年,此时还是看出了他脸上的一丝得意之色,当下心中就是一窒,又转向旁边的毓王和恭王,恭王脸上的悲戚自不必说,便是一向不理政事,潜心学问的毓王,此时眉宇间也带了一丝凄楚。

明德帝暗暗叹了口气,挥手让武威侯等人平身,便示意秦顺开始宣读恩赏的旨意。

自武威侯起,各位立功的将领都受到了丰厚的封赏,凌逸云和苏海纳也被追授了武职,苏有容年龄最小,官职最低,自然是排在了最后,当秦顺读完“授正五品武德将军,赏银千两”的诏书后,苏有容本该跪接赏赐便退到一旁,谁料他却是上前一步跪下,开口言到:

“万岁,微臣有一事启奏。”

他一言出口,殿上众人都是微微一惊,便连提前知道此时的恭王等人,也忍不住悬起了心听着。

明德帝看他神色,也知道他要说的事情并不寻常,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才言到:“准了。”

苏有容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言到:“禀陛下,微臣此番随大军出关,立下微末功劳,陛下赏赐丰厚,微臣愧不敢当,回想与北狄一战,微臣实是忘不了那些为国尽忠,战死沙场的同袍,故而求陛下允臣将所得封赏,分给最后随微臣和凌将军突围的五十四名将士的家眷,否则微臣实难安心!”他说着,又从袖中掏出那张血书,双手呈上:“陛下,那五十四人的名字便在这血书上,连同微臣和凌将军的,共五十六人,如今……便只剩下微臣,觍存于世间了!”

明德帝看着那张斑驳的血书,心里一沉,命秦顺呈了上来,默默打开审视良久,沉声说道:“准奏,着礼部赏此五十四人每人纹银百两,家有为官者,官升一级,余者阖家免赋。”

明德帝一声令下,赶紧又礼部官员出来接旨,明德帝看着苏有容微笑道:“苏爱卿居功不傲,仁义忠孝,封赏便不必推辞了。”

明德帝说完这句,殿上大臣们便齐呼万岁仁德,看上去皆大欢喜,这事情便要揭过了,却不料苏有容却并不起身领赏,而是俯身重重地叩了一个头,朗声说道:“启禀万岁,臣有本要奏!”

因他这一声,殿内刚刚松缓下来的气氛便陡然扯紧,明德帝微皱眉头,却又不好不准他奏本,便点头应了,苏有容自取出一本奏折,高举过头,开口说到:“启禀万岁,此番我大盛儿郎阵前用命,杀伤敌兵无数,终解北狄之祸,可此一战便损八万将士,若加上被俘离散,下落不明者,便更可算损失惨重,虽说为兵将着便该为国尽忠,马革裹尸而不悔,但此番我大盛损兵折将,却并非都是敌兵强悍所致,更有一人疏忽纰漏,迁延军机,以致我将士枉死,故而微臣要参劾此人,请陛下圣躬明断,惩处元凶,告慰英灵!”

他这一番话出口,大殿上众人都是暗自吸了一口冷气,大家如何不知他口中这人是谁,也有人曾想过可能会有人参劾太子,却没想到是苏有容,用这样一番不留情面的话将太子架了起来,这一本,无异于以卵击石!

明德帝面色阴沉地看着苏有容,他如何不知他所说句句都是实情,如今却是不能……

但终究还是要让他把话说完,明德帝这么想着,开口言到:“你要参劾谁?”

苏有容听着皇帝略带威胁的语气,面容中却不带半丝惧意,反而直起身子,略抬起头,一字一顿地将声音传到中极殿的每一个角落:“回陛下,臣要参的不是别人,正是东宫太子殿下!”说着又将奏章高高举起:“臣所奏之事,句句属实且有明证,皆在这奏章之中,还请陛下御览!”

听完他的话,明德帝心里是又想夸他,又想骂他,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随着桌上的青龙镇纸落到他面前:“放肆!”

明德帝震怒,大殿里便呼啦啦跪了一片,皇帝好容易调匀呼吸,指着苏有容言到:“以下犯上,参劾储君,还言之凿凿,信口胡言,真是不罚不足以正纲纪!”

听了苏有容刚刚的话,恭王心里也是一阵起急:明明昨日再三叮嘱他要注意分寸,自己几乎是手把手看他写了今日要用的奏折,却没想到他竟然自作主张,换了奏折又这般直犯天颜!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说辞替他开脱,明德帝便开口喝到:“来人,给朕拖到殿外廷杖,给朕打!”说着又转向旁边秦顺:“你去,亲自监刑!”

秦顺见皇帝是真的动了怒,吓得也是一路小跑,心里却暗自庆幸:看来圣上还是向着恭王的,只是说打,而不是“着实打”“往死里打”,看来自己一会儿也要适时对此人维护一二了……

他这么想着,自去安排廷杖之事,旁边便有殿上卫来拉扯苏有容。

苏有容回头看了一眼,自跪得笔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两个人高马大的殿上卫竟然扯不动他,他又叩了个头,高声言到:

“陛下打臣,臣并无怨言,只求陛下能看看臣的奏章,看看我八万将士泣血之言!”明德帝见他还是执迷不悟,气的又将一支玉杆的御笔扔在地上,摔得粉碎:“给朕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