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燕雪伸手捏了捏他的后脖颈,说道:“你不是醉鬼,是个骗子。”

李晟透过指缝眨了眨眼,不解道:“我骗过你什么?”

闻燕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将李晟从地上提溜起来,扛在了肩头。李晟乱叫起来:“侯爷!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闻燕雪依旧不回话,将他放在马上,自己也坐在了他的身后。

李晟动了动,闻燕雪却将他死死按在马上,出言威胁道:“别乱动,不然我就把你丢下去。”

李晟已经摸透了闻燕雪的话中的意思,他的威胁是当真不得的。但他还是听话地不再乱动。回到侯府,闻燕雪让他一人先回屋内,然后自顾自地牵着玄素去了后院。李晟一人留在先前的房内。书案上的书信公文还未收拾,他没有过多地思考,目光不假思索地越过书案,在几封书信上掠过。

看语气措辞,那几封信似乎是他的下属写给他的,他们在信中谈及到的东西似乎是香?什么香?

正当他疑惑不解,正要凑近再仔细看看时,闻燕雪正巧推门而入,视线淡淡地落在他身上。两人面面相觑,李晟有种被抓包后的尴尬,闻燕雪则用戏谑的目光瞧着他。

李晟欲言又止道:“你说过的,若我哄得你开心了,你就给我看的。”他暗地里偷偷瞄闻燕雪的脸色,看不出来是喜是怒。

闻燕雪一反常态地没有为难他,颔首道:“你很想知道?”

李晟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刚看得分明,那封信与他的阿娘有关。

“你自己看吧。”闻燕雪将案上的书信捡了几封递给他。

李晟迫不及待地拿在手中,一目十行,不一会儿就看完了。这几封信看得他遍体生凉,拿着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他失声道:“这不可能,我阿娘她怎会做这些事?”

信是刘敬写来的,信中详细地说明了他近来的一些发现,自上回他在闻燕雪身上闻到一丝熟悉的香味后,心中便暗暗记下了这件事。回到安西城,他一边安顿林蕴,一边马不停蹄地调查香囊中的香料是从何而来。

经过一番波折,还真被他查到了,这种香料是一种名为乌泸沽的虫子制成的。将这种虫子晒干后与其他香料掺杂在一起制成的香,燃烧后芳气经三月不歇,有安神定心的奇效。这种香还有一个中原名字,叫绝嗣香。

顾名思义,长久以往地浸染此香,可让人永绝后嗣。只不过这种香对女子无用,是特意用给男子的。李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由得想起成婚后的一段时间。他虽与王妃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总归是年少夫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孕育后嗣也可以慢慢来,总是有机会的。但许心柔看不起他,李晟只要一碰她,她就会与他闹个天翻地覆,后来他也就慢慢绝了心思,以至于后来形同陌路。

阿娘不希望他有子嗣?这是什么道理?

“不可能的,阿娘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信中也明明白白地说了,乌泸沽生长在乌孙国,阿兰不可能不知道这种虫子的用处。

闻燕雪从怀中掏出两个香囊来,一个是从他那儿抢走的锦蓝色香囊,另一个是缠绕葡萄藤样式的葵紫锦。那只蓝色的是他自己的,另一只也是阿兰做的,针脚花纹都是她惯用的。上面的香味虽然淡了些,但闻得出来,是属于同一种。

这只葵锦紫的是做给李微的,李微是亲近她的小辈,阿兰自然也不吝于给他做一些什么。她给李晟做衣服鞋子时,也会给李微做一份一样的。只是这只香囊怎么会在闻燕雪这儿?

闻燕雪猜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这只香囊在闻姝那里。”

李晟恍然大悟,也难怪了,李微会将他认为最好的都献宝似的献给闻姝,也不管她需不需要,想不想要。李晟一点儿都不怀疑,如果闻姝说想要皇位,他那傻子堂哥也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呈上。

他还在世时,便不止一次与李晟说过想要立闻姝的孩子为太子,可忌惮太后等朝堂势力,同时也是为了保护那个孩子,便迟迟没有立储。

李晟抬眼看了看闻燕雪,心道有这么一个悍勇的舅舅,还有什么不敢的。

“不想了。”闻燕雪夺过他手中的书信,随手一扬,再拦腰将他抱起,用左臂稳稳地托着李晟的臀部,往床榻方向走去。

他这样是抱幼子的姿势,李晟闹了个大脸红,虽然闻燕雪抱得很稳,但他还是有些害怕地抱紧了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与他商量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好不好?”

闻燕雪冷着脸道:“不好。”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屋内向外看去,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来。李晟睡了一整天,这会儿睡意全无。

闻燕雪将他的外袍剥去,把人往床榻上一丢。李晟滚了一圈,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扯了棉被裹在身上,顺势滚到了床榻深处,整个人如同蚕蛹一般,让闻燕雪无处下手。

闻燕雪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李晟往床里挪动了几下,打了个哈哈道:“这样睡暖和。”

闻燕雪挑眉问道:“你确定要这样睡?”

李晟整个人在棉被中,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眨眨眼表示就要如此。

“好。”闻燕雪的手按在自己的腰带上,“你不要后悔。”

说完他就开始脱衣服,那件棠紫色的锦袍早不知被他丢到何处去了。他三下五除二,去了剩余的衣物和鞋袜,只穿亵衣亵裤便躺在了李晟的身侧。

感到身旁的床褥深深下陷,李晟皱了皱眉道:“侯爷,侯府这么大,你为何非要委屈自己与我挤在一处?”

闻燕雪伸出手指按在他的眉心,将他紧蹙的眉心揉开,没好气道:“这是我的住处,你要让我这个主人家的去什么地方?”

李晟眉心被他粗手按得生疼,那处细白的皮肉泛着红意,他也不答话,索性闭上眼装睡。

闻燕雪被他气笑了,也闭上了眼睛。

直到后半夜,李晟终于明白闻燕雪说的不要后悔是什么意思了。闻燕雪是武将,身子壮硕,阳气旺盛。前胸紧紧地贴着李晟的后背,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也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热意。

没过多久,李晟就感觉口干舌燥,呼吸不过来了。他从棉被中探出头,悄悄地观察闻燕雪。

他似乎已经陷入了熟睡当中,月亮正上中天,银辉光华透过窗棂,光影斑驳陆离,照在他的脸上,犹如古老繁复的纹面,平添几分神秘的韵味。若光看脸,真挑不出什么错来。目光下移,他又看到闻燕雪一条粗壮的胳膊蛮横地横在他的腰间。

那条胳膊粗壮结实,肌肉线条流畅,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腹间。李晟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这张脸平静下来时看着柔和了不少,甚至有几分文人风流的意味。可再看看他的身材,李晟就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来了。这张脸和身子,长得也太不相配了些。

万千心绪涌上心头,让他的脑海乱做一团,根本生不出任何的睡意。

虽然闻燕雪已经答应了要帮他寻阿娘的下落,可他心中仍旧是牵挂不已。

闻燕雪说的那些话,他也是半信半疑,他不信阿娘会害他,即使她真的做了那些事,也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他不能只信闻燕雪的一面之词,可闻燕雪也没有理由要骗他,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

李晟不想再看那张脸,他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心思越发地活络起来。

大雍前些年与乌孙之间冲突不绝,两国之间的商路早就互不相通了,香囊中的香料又是从何而来的?除非是守边的将领,有人监守自盗,中饱私囊。

李晟感觉越来越热,简直汗流浃背。这些问题也不能再深思下去了,这其中恐怕已经牵扯到了闻燕雪的治下之事,他知道的越多,对他越没有什么好处。

他动了动自己如蚕蛹一样的身子,呼吸都困难了不少,身后的人更是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