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确实是他不占理,李晟如同哑了的炮仗,想要说的话一股脑地咽了下去,“我事先也没想到会这样,她那天对我笑了笑,我还以为她对我有意。谁成想那帕子她扭头就交到了闻燕雪手中。”

“那是在对你笑吗?莫不是你自作多情了?”

李晟愣了愣,并没有反唇相讥,而是有些失神道:“你说的有理,我这样一个人,她又怎会看的上我呢?若有一日能娶她为妻,让我身首异处也心甘情愿。”

李晟见他一副失了魂的痴样儿,也不好再戳他心窝子。

两人兜兜转转回到了安陵王府,却又被告之,李凤起根本没有回府,马车直奔皇宫,他入宫陪皇帝下棋去了,并且还会留宿宫中。

李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后面再想出宫就需要废些力气了。与李微告别后,他独自一人垂头丧气地回了宫。可到了宫门口,他还是见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王若存这几天一直在想法设法地堵他,李晟也在想法设法地回避他。俩人如同躲猫猫一般,直到今天,王若存终于忍不住了,他直接堵到了李晟回宫的必经之路上。

李晟避无可避,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应付他。两人在一颗树下,相对无言,李晟眼神闪躲,王若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李晟没忍住率先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王若存颇为幽怨道:“找你当然是因为有正事。”

李晟闻言松了口气道:“那便好,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王若存在他额头狠狠弹了一下,“小没良心的,还敢躲着我。”

“哎呦!怎么一个个的都说我没良心。”李晟捂着额头,吃痛道。

王若存道:“嗯?”

“没什么。”李晟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你有话便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见他防备心如此重,王若存恨得牙痒痒,可又爱极了他这副模样。心道还是操之过急了,他笑了笑道:“不逗你了,我这次来带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李晟毫不犹豫道:“好消息。”

王若存也不卖关子,“好消息是陛下终于想起你来了,往后你可在禁军中当值了,就补个闲差。”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贵族子弟成年后会被送到禁军中操练几年,以谋资历,所以禁军也被称为少爷兵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然也有皇子去历练的,李晟有些心酸道:“确实是好消息,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闻燕雪被陛下调往了禁军,负责操练你们,往后他便是禁军统领了。”他自嘲道:“官儿比我都大。”

身首异处,七哥你做到了。

顺便补一下主要人物的表字。李晟,齐明。闻三关,燕雪。王勤,若存。

第18章 冰释

枝头未消融尽的雪,如梨花坠露,海棠散锦。

李晟终于再见到闻燕雪,是在南衙禁军的校场上。禁军分为好几支,相克相济。王若存所在的那一支,主要负责拱卫内庭,皇帝出行,作为贴身仪仗。李晟与闻燕雪的所在,掌京城巡警、道路、水草之宜。他领的不是什么闲差,官职也大不到哪里去。

南衙诸卫之兵屯于皇城南面,李晟从办事房领了衣服腰牌,又挨个把人认了一遍,里面竟还有不少熟悉面孔。其中有些还是以往吃酒时曾一起厮混过的,大都是一些世家中不受宠的偏房庶子。这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去处,朝廷交到闻燕雪手上的又是个什么样的摊子,李晟心里便如明镜一般澈亮了。

与人寒暄了一会儿后,他便借故告辞,夹紧了衣裳,提溜着腰牌往出走。办事房不远处便是空荡荡的校场,今日也不是休沐的日子。

不远处有二人正绕着校场,慢慢踱着步子走,很是悠闲。李晟唯恐自己看走眼,又多看了几眼。再三确认后,才认出那人是闻燕雪,禁军常服穿在他身上贴合得很,将他的宽肩窄腰衬得格外养眼。

他身旁还跟着一人,正在他身侧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闻燕雪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点点头。李晟下意识地去看他的右腿,线条流畅、肌肉饱满的小腿包裹在连腿的皮靴中,看不出分明来。但是他走得很慢,动作也很不自然,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的腿有问题。伤筋动骨少说也得一百日,他这腿将养了也没有几日,便“迫不及待”地前来上任了。

他的目光太过明显,闻燕雪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抬眼看了过来,目光淡淡地在他身上扫过。李晟被他这一眼看得紧张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闻燕雪的目光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转而继续与身旁人交谈。

校场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不少了人,三两成群,吊儿郎当地或凭或立。他们的目光聚集在闻燕雪身上,时不时地指着他,左右交接,嘀嘀咕咕地议论些什么。

李晟抿了抿唇,正要转身离去时,只见人群中有一人跃身而出,直奔闻燕雪而去。李晟想了想,停下了脚步作壁上观。

“闻三关!我总算见到你了。”

那人毫不客气,一上来便直呼其名。李晟看到闻燕雪微微皱了眉,还是冷冷地应道:“你是谁?”

“你不认得我?”那人涨红了脸,登时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神情微愠,看得出来是气过了头。李晟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果不其然,那人声高气足道:“我乃当朝宰执王甫第三子,如今皇后是我的亲姑姑......”

他这一连串的自报家门还未结束,闻燕雪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名字,我问你姓甚名谁。”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那人咬牙切齿道:“王勉,字希颐。”李晟想起来了,这人是王若存的弟弟,他曾远远地见过一眼,两人并不相识。

闻燕雪不以为意道:“不认得。”他顿了顿,又道:“你意欲何为?”

那人神情激愤道:“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为了你我特意请旨来到南衙禁军,为的就是今日与你一战!”

闻燕雪道:“军中禁止私斗,若有违反,当如何惩治?”

那王家子弟神情一怔,闻燕雪身旁的人却为他解答了疑难:“杖二十。”

言罢,闻燕雪不再看他,转身便要走,王勉在他身后涨红了脸,长蓄一口气,冲着他的背影吼道:“闻三关!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懦夫,怪不得与你一起去北疆的人全都死光了,你怎么也不死在北疆,你还活着回来干什么!你与你手底下的人都是一群懦夫!”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方才那些窃窃私语都消失不见了。鸦雀无声,落地可闻。

闻燕雪背对着他,声音辨不清情绪地传了过来,“你说什么?”

王勉梗着脖子道:“懦夫!”

谁也没看清闻燕雪是怎么动手的,眼前残影一闪,那人已经飞了出去,狠狠的跌落在尘土中。李晟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胸口,这样的一脚他也曾受过,现在看来,那时闻燕雪还是手下留情了不少。

闻燕雪居高临下地踩在王勉的胸膛上,冷冷得盯着他尘土满面的脸,“我应下了,你若输了,从此滚出南衙禁军,别让我再看到你。”

那一场与其说是对决,倒不如说是闻燕雪单方面的碾压。在京城里练出来的花拳绣腿,又怎敌得过战场上真刀实枪厮杀出来的真功夫。王勉被闻燕雪揍得只剩下了一口气,汗水混着血水,顺着脸庞流淌。

王勉从地上爬起来,朝闻燕雪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懦夫。”这一声分不清是在说闻燕雪自己还是在说他自己

闻燕雪不闪不躲, 任由他唾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