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好晕......”
“你给我补习的时候怎么了?”木凝轻声问她。
“我布置的作业你从来不做,我讲课你也从来不听,而且还经常逃课。”司执如数家珍,看起来的确很在乎这些事,“木阿姨让你叫我姐姐,你也一次都没叫过。”
“我教你数学和物理,你明明就会,但是每次都故意考不及格。”
“木阿姨让你跟我考来一所大学,你又三番五次地戏弄我。”
“你讨厌我。”司执看着她,眨了眨眼,木凝看见一滴泪濡湿了她的睫毛根部,一部分流向眼角,一部分顺着睫毛垂下来,下一秒,那滴水珠兵分两路,直接而又果断地掉了下来。
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么适合流泪呢?
木凝认真地端详着司执的瞳孔。
那双深棕色的瞳孔。
她在里面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湿润的水汽。
“是,我讨厌你。”她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被近在咫尺的司执听见。
“我妈资助你上大学,你为了报答她,调整了自己的兼职时间免费给我上课补习。”木凝歪歪头,“可是司执,你知不知道我听过多少次,‘你跟小执学学’,‘看看人家小执’。”
“你知道我有多恶心这些话吗?”
“我原本的成绩就不差,不需要你的补习也足以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但我妈非要你给我补习,为什么?”木凝看着那双很快蓄上水意的眸,“为了照顾你的自尊心啊。”
“我考上大学以后,她特意叮嘱过你让你照顾我吧,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我一个短信你都会出现在我面前。”木凝笑了笑,“你这个月第几次请假了?”
“我当然讨厌你,你让我不得不跟你比学习比懂事,你给我的人生套上了一层桎梏,你得了我妈的好又来折磨我。”又是一滴泪掉下来,木凝的心也颤了颤,“你真以为自己在照顾我吗?”
“不是我在照顾你吗?照顾你可怜的自尊心,让你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处,让你不至于因为自卑就想要死掉。”她伸手轻轻拭去司执的眼泪,“况且,司执,你也很讨厌我吧。”
“我听说你同时打了五份工,时间够用吗?”
“被我不定时的消息打扰,工作稳定吗?”
“明明忙到脚不沾地还要分心来照管一个不知好歹的麻烦,厌恶吗?”
“我们俩不是都很讨厌彼此吗,你为什么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很希望我叫你姐姐吗?我叫你姐姐你不恶心吗?”
“司执,你这是什么癖好?”
好潮湿的眼睛。
水雾弥漫开来,她的眼泪划过脸颊上的小痣,从唇缝抿进去,后边的泪珠难以融入,便顺着下巴滴落。
她以前怎么没认真地观察过司执这双眼睛?
“还有两杯,喝不喝?”木凝没再看她,随口问着。
司执没说话,端起一杯,仰头往沉重滞涩的胸膛里灌,她的眼泪因为这个角度转而从眼尾落下,木凝始终安静看着。
半杯喝完时司执没停,木凝也没再按住她的手。
司执重重将酒杯磕在桌上,发红的双眸看向木凝,“是,我也特别讨厌你。”
“你从前浪费我的时间浪费我的精力,现在还要来浪费我的人生。”司执抬手擦掉唇边的酒,“你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你总觉得自己在帮我在施舍我,可真正帮了我的是木阿姨,不是你。”
“我在外面一节课三百块钱,却要在你这里对牛弹琴,看你逃课,看你无视我,看你再三再四地挑衅我。”
“现在抛下自己的工作坐在这里跟你喝酒,这难道也是你在照顾我的自尊心?”
“你少来了木凝,你到底在我身上找什么?”
“戏耍别人的快感?看别人为你鞍前马后的愉悦?”
“我真希望能跟你分道扬镳。”司执盯着木凝说,“因为我真的好讨厌你。”
木凝勾了勾唇,表情变得耐人寻味,她没有回应,将自己的那杯酒也喝完。
“继续?还是你喊停?”
“继续。”司执看着酒排里的shot,随手捏起一杯倒进嘴里。
木凝没动作,“你不会打算坐在这里跟我对骂到失去意识为止吧?”
“如果你不想喝,我没堵着你的嘴不让你叫停。”司执扯了扯嘴角,向后靠进软皮沙发。
头好晕,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分明,但其实已经很难理解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内心深处还在坚持不能停下,今晚她跟木凝的游戏只可能以木凝叫停结束。
木凝挑着唇角笑,“快一点吧,一人一排,如何?”
司执喉口泛酸,几乎看着那些酒就腾起一种本能的抗拒,但她不能拒绝,“好。”
木凝干脆利落地端起酒杯,一口一杯,很快喝完一排。
其实她不太爱喝酒,只是如果需要一个戏弄司执的理由的话,醉酒似乎最合适。
听起来不太严重,但又无法让人置之不理。
她酒量不算差,但也说不上千杯不醉,如今用这种扫荡式喝法,头也变得昏昏沉沉,一些令人难以忽视的情绪也慢慢缠绕上来。
从前每次见到司执的时候她总是一丝不苟的,表情一丝不苟,穿着也一丝不苟,尽管每次的衣服都没什么变化,但一眼就能看出来被主人洗得干净服帖。
她平时不爱说话,因为赶时间总是言简意赅,没什么表情变化,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