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1 / 1)

“在医馆各种伤患见多了,阿娘这是最轻的,回头我给你和阿爹配盒药膏,早起晚上各抹一次,有个半年,疤痕差不多就消了。”

“真能消?!”

“能的。”姜宓托腮看着李芳娘的脸,真心赞叹道,“阿娘长得真美!”

“臭丫头,”李芳娘绷不住笑着轻拍了姜宓一记,“连阿娘都打趣!”

缓了缓李芳娘抚着脸,轻道:“也不能全消了,上面知道会追查的。”

“没事,消了,回头出门我教你上妆,用颜料再把它画出来 。”

“能行?”

姜宓点头。

说话间,姜望带着姜灵回来了。

一看姜宓在家,姜灵撒腿跑进屋,满脸期待道:“云初哥,你这么早回来,是牙粉、香丸卖出去了吗?”

姜宓“嗯”声,取下背上的竹篓,拿出钱袋,留下要付银针和户藉的钱,掏出44两。

“哇,这么多?!”

姜望看眼,目光落在李芳娘红肿的双眼上,担忧道:“怎么哭了?”

“激动的,”姜宓笑着取出瘦肉、五花和骨头给她,“阿娘,百合、莲子还有吧,中午给阿爹再熬点莲子百合煲瘦肉粥。”

“诶,我这就去。”李芳娘闪避着姜望的目光,接过东西,匆匆逃去厨房。

姜灵看眼姜宓,又瞅下姜望,忙跟着道:“阿娘,我帮你烧火。”

姜望在姜宓对面坐下,看眼桌上的银子:“多了。”

“昨天猪肉铺的李大叔被钉耙扎伤小腿,我怕他伤口感染,想到书中写道,酒经高温蒸煮提取出来的液体,浓度高可去污除渍,就试了一下,郊果不错。”姜宓轻触桌上的茶壶,摸着温热,拿起茶盘里倒扣的杯子给姜望和自己各倒一杯,“师傅想要在店里卖,就多补我些银钱。”

姜望少时有一次跟人去花楼喝酒闹事,被家人训斥,并被大哥丢了本《本草纲目》酒篇,其他差不多都已忘记,唯有这么一句,隐约记得:“消冷积寒气,燥湿痰……杀虫辟瘴……”

“杀虫辟瘴”这个“虫”字,他理解的是毒虫,如蜈蚣、毒蜘蛛、杀人蜂、毒蝎等,显然闺女不是这么认为,她认为伤口上沾的脏东西亦是虫,而浓度高的酒可将其杀死。

“咳,收起来吧,回头挑几个花样,让你娘陪你去金银铺打两套手饰作嫁妆。”

“阿爹,我昨天许诺大家,会尽快把钱还给他们。”

姜望的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还钱的事有爹呢,你别担心。咳咳 ,倒是医馆的事,小宓,阿爹希望你辞了……”

“阿爹,”姜宓拉过他的手,伸手把脉,“你是不是时时感到胸闷,呼吸困难,头晕、想咳?这是因为你的肺部受创,吸入的气体进入肺部后,通过创口进入胸腔,积了气在胸部,所以你才会胸闷、呼吸困难。”

“之所以头晕、想咳,则因气血过低,使肺通气、血液惯流严重失衡。再严重点,排血量下降,心脏供血不足……”离死也就不远了。

“小宓,”姜望抽回手,忍着咳意,严肃道,“阿爹承认医学上你很有天赋,可你毕竟是女孩子,日后还要嫁人,试问哪个婆家,哪个夫君能容忍自家儿媳、娘子在外行走,触碰别的男子身体?”

“那就不嫁,”姜宓仰着小脸笑道,“相比藏在深闺无人知,出嫁后冠以夫姓,女儿更想走在人前,哪怕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一生又有何憾!”

姜望震了震:“咳,你……想好了?”

“嗯。”姜宓重重点点头,握着他的手道,“相比做你的女儿,我更希望你把我当儿子来看,一个可以顶门立户,为你和娘、弟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的长子。”

姜望半晌,喃喃无言。

年少时,他又何尝不叛逆,又何尝在乎这些世俗和诸人的看法!

摔在泥泞里太久了,倒是忘了当年的肆意不羁!

而他的身体又能护得妻儿几时?

原先他想着,死前把帐还了,将妻儿托付给大哥、二哥照顾。结果,刚刚去军营送菜,遇到二哥家的邻居才知,前几日,二嫂将侄女送去了参将府做妾。

做妾,生死全系他人之手,他怎么忍,光是想一想宓儿、小灵可能也会有这一天,就气血翻涌……

强忍着心头火烧火燎的情绪,姜望嘶声喊道:“小菁,拿纸笔来!”

“诶!”

纸张铺在桌上,姜望执笔蘸墨一挥而就为女儿写下担保书:“咳咳,回头,我去趟你大伯、二伯家,让他们在下面签上名字。”

姜宓接过看看,收起来道:“不用麻烦两位伯父,师傅和六叔说会做担保。阿爹帮我把牙粉、牙膏、香丸的方子写下吧,我等会儿拿给师傅。”

“好。”

姜望写完,看着女儿将方子收好:“医馆忙吗?”

“不忙。”小地方住的多是贫民、流犯,吃穿都难,有病哪舍得就医,能拖则拖,实在拖不下去了,才会去医馆抓两副便宜药材回家熬煮。

“走吧,”姜望抓起桌上的钱袋,起身道,“既要做咱姜家三房顶门立户的长子,那便随为父出门见见亲朋、世交。”

姜宓忙起身理理仪容跟上。

“他爹,会不会太招眼?”李芳娘闻讯追到门口道,“昨天云初刚说了要还钱,今日就全还上……”

“男子在外行走,”姜望掸掸衣袖,咳了声,笑道,“没有一点本事,哪能得到人家相应的尊重。采药还钱,还的是辛苦钱,人家只会说这孩子踏实能干吃得了苦,不会认为他有做大事的能力。这样,说的话能得几分重视,办起事来又得几分应合?”

姜宓微愕,没想到姜望办事如此通透老练。

姜望轻敲闺女一记,笑道:“作为流犯、军户,我们这一代啊,只能先将自个儿的脊梁砸碎、压弯,才能活下来。”

姜宓心头微涩。

先去的是大伯姜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