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点也不单调深沉，反而非常鲜明绚丽，他在这个层次分明的世界里感受到了电闪雷鸣万事将倾般的悲壮。

绝望与希望并存的心境，那是一种带着钝痛的欢乐。

沈泓带着几位合作的艺术家刚好参观到这里，看到陈宇阳的背影后心下沉了几分，但同时看到他身前的那片黑色时眼神又闪了一瞬。

他不是傻子，陈宇阳的反常让他想起了之前谭成对他说的话，陈宇阳表面温顺实际上却很烦他。

识人不清交友不慎是沈泓最介意的地方，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陈宇阳心口不一，这个发现不亚于悉心保护的小树苗实际上是颗歪脖子树，老师一心保护的好好学生实际上是个品德败坏的人。

印象认知的颠覆让他在跟陈宇阳相处的这段关系里感到别扭，早上遇见那会儿时间来不及，他冷了两句就撤了，现下他反而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不对劲了就老样子处理，反正他没对陈宇阳干什么，况且又不用像之间一样拿钱平麻烦，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少来往就是了。

维持场面上的和平一向是沈泓的气度，少来往归少来往，他毕竟认识这个人，哪怕看在许映白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当面交恶。

于是，在陈宇阳把眼睛从画上离开往他这边看的时候，沈泓很大方地给了他个礼节性的笑。

“沈....”陈宇阳的情绪还未从震撼力彻底出来，看起来很是苍白恍惚。

“别沈了。”沈泓跟着众人，径直掠过了他。

陈宇阳只觉眼前一道清风划过，然而三秒之内，沈泓突然折返回来，又站到了他面前。

沈泓没有停留的意思，拢起两根手指点了点画前的保护罩，意味不明地夸赞道：“眼光不错。”说完他揣着裤兜走的如往常潇洒。

陈宇阳把目光从他点过的地方移到了画框左侧的作者简介处，下一秒，他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沈泓离开的方向。

头顶上柔和的灯光变得冰冷炫目起来，陈宇阳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呆愣了几分钟后，他掏出手机给这幅画拍了张照片，而后顺其自然地把左下角的作品信息一并拍了进去。

手机屏幕里一块长方形的白底黑字展签，上面的信息简单明了。

作品名称：那天以前

简介跟作品名称一样抽象，只有一行字：在那天以前，允许时间的错乱。

“现收藏与迷途美术馆。”陈宇阳按灭手机，声音渐轻，“作者...沈泓。”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第 23 章

一天的时间转眼即逝，晚上沈泓回到酒店，一个跃起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五星级酒店的顶层，房间一应设施全是顶尖的配置，沈氏名下的产业之一，上好的床垫完全吸收了疲累的神经，沈泓筋疲力尽地揉了揉脑袋，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瞬间变得乱糟糟的。

房间里真空一般的安静，埋在床品之中的呼吸声格外沉闷。不多时，他把手机从兜里勾出来随便放了首音乐，随着音乐声逐渐热烈，房间内的气氛生动了起来。

沈泓此刻的心情很微妙，他不是没有过独处的时候，今晚却异常地不舒服。

这几天因为工作原因他一直在美术馆附近的酒店住，原本可以去相对较近的许映白家里，可他又去了外地，黎昕今天被急召回了家，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彷佛是犯了错被关禁闭似的。

其实他很少有失落的时候，即便家人朋友暂时不在身边，他们之间仍有感情维系，而此刻的挫败感完全来源于陈宇阳。

沈泓自问需求不算高，对待陈宇阳更没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行为，甚至对他比对许多人更为和善，但偏偏是单纯的陈宇阳无情无义地给了他一记重击。

好听点说，陈宇阳温顺可人，礼貌客气话不多，长相清秀更是给他加了几分令人怜惜的气质。

但是鉴于目前沈泓无法言说的心情，他必须得按难听的说，那么就是他妈的窝囊废气质，天天垂着头，搞得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人情。

在经过初始的不爽，再到你不理我，我大不了也不理你这般幼稚的想法，心情经过多番转变，现在沈泓内心里产生一种被他欺骗的错觉。

见面不打笑脸人，哪回遇上他没冲陈宇阳乐？陈宇阳可倒好，表面接收了他的笑脸，扭头狼心狗肺地嫌弃他。

沈泓走到落地窗边点了根烟，俯视着楼下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虽然从这个高度能眺望到城市的大部分景色，但视野仍没有他家里的好。

他很喜欢站在高处的感觉，习惯了在灯红酒绿之上观察着人间，这样的景色在他眼里稀疏平常。他从未尝试过踩在地下仰望高处，也从未尝过被人厌恶的滋味。

“算了。”沈泓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回想起每次陈宇阳露出端倪时的语气，沉稳的里夹杂着淡淡的不屑，自嘲般地又说，“我又不能让看我就烦的傻逼陈宇阳从听话乖巧的陈宇阳身体里出去，这不神经病么。”

抽完烟，沈泓没着急去洗漱，离开窗边后看了眼时间，唇边噙着一抹坏笑拨出了一通电话。

通话提示音响了两声，对方很快接起，骂道：“你真不是个东西啊，几点了？”

沈泓仰在床上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谭成宝贝，我很想你啊，你什么时候能回到我身边？”

“瞧瞧你这副嘴脸吧，不是一开始看我不顺眼的时候了？”谭成说，“想我干什么？黎大小姐不是在你那边吗？”

“黎大小姐今晚的航班，应该已经落地了，我现在是个没人管的孩子了，”沈泓叹了口气，又给人变了个称呼，“谭大保姆，你不可怜可怜我赶紧回来吗？”

谭成在黎昕过来后就心安理得地暂时离开了，今时不同往日，经过大半年的考察与评估，他目前可以小小地信任一下沈泓不会背着他乱来。

“半个月吧。”谭成一时半刻还回不来，“我在陪沈总出差。”

沈泓‘蹭’一下坐了起来，不满道：“你吃几家饭呐？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黎大小姐替你上几天班了，她走了，你还不回来？”

“你又犯什么臭脾气？”谭成笑道，“几家饭？我家庭条件不好，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你们哥俩儿才两家，不算多，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你哥安排过来的，你说我是谁的人？”

沈泓解下腕表挂在手指上转着玩，漫不经心地问：“你就不怕我趁你们都不在，接着出去浪？半个月，够我快活了。”

谭成哼笑了声：“你哥就住我隔壁，我叫他一声？”

沈泓长长叹息一声，颓废地倒在床头：“算了吧，还是我哥的办法好，我现在真有点折腾不动了。”

谭成打趣问道：“这么蔫儿，是真想我了，还是出去喝酒没人给你开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