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这般模样进宫,一准被她叨得更凶。”
赵弈在旁边帮太子翻览军机事务,术业有专攻,这些由他处理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还有几份从黑沙千里迢迢送来的文牒,还需一一查阅。
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在他的袖袂衣襟处处掩着淤青伤口,一只胳膊裹满绷带,行动起来并不自如,活像受人殴打狠狠折磨过一般。
这模样若是被皇后瞧见,那不得心疼死。
太子从他弯腰的角度瞥见肩膀的一坨黑青:“独孤将军是个狠人,敢胆痛下狠手围殴当朝皇子。依我看不如歇几天?我怕再这么下去,保不准哪天就会看着你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歇了这几天那我前面挨的拳头岂不是全白费了?”赵弈信心满满,“放心吧,我估算不出十天就能拿下独孤将军,只要进了北衙司,整个羽林军还不手到擒来。”
皇帝虽然给了封号,却连痛痛快快赏块贫瘠封地都不给,毕竟赵弈在黑沙当地颇有民心,最佳选择当然是黑沙。偏偏皇帝不乐意给他如鱼得水的机会,又不能随随便便扔去鸟不拉屎的封地,否则太子一党可不能答应。
如此一来,赵弈虽有入朝议政的机会,太子也时常带他处理政务,但本质上只是个挂着闲职的富贵闲人,这并不是赵弈留在京中想要看到的结果。
于是最近他跑去磨北衙军统独孤将军,此人是个拳头至上的顽固份子,不从流于任一党争。若是赵弈能够拿下独孤将军,无疑是为太子撬动北衙司的大门。
尽管在其他人眼里这个代价未免过于惨痛,并且谁也猜不透独孤那个老顽固的臭脾气,赵弈却觉得若只是以拳头解决的问题,相比上辈子与半个朝廷为敌的压力相比,简直不要太容易。
太子感慨:“其实你可以不必这么着急,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来……”
“那不行。”赵弈勾唇,“有件事我等不及。”
*
晚间雨势渐收,天黑之后雾霭加重,到处弥漫着一层朦胧潮湿的水汽。穆清清挑了挑灯芯,令火光将室内照得更为通亮,她从上锁的匣子里取出那卷天书翻看。
通过这段时间的反复试验,穆清清已经知道这并不是任谁都能查阅内容。
虽然不明因由,但从她试探过的丫鬟下仆、大嫂杨氏还有弟弟穆云凌等人的反应可以发现,当日长公主所言非虚,在这些人眼里的书中内容的的确确只有空白一片。
穆清清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看不见的内容自己却能看得一清二楚,但这卷书的几次出现都在她的眼皮底下,也许这也是她能看到天书内容的原因之一。
最近只要闲来无事,她都会翻开天书,查阅书中出现差异的部分有哪些。自从当次赏樱宴回来之后,穆清清就发现有关这部分内容果然出现了篡改的差异。
原本应该由太子和吴三小姐发生的内容已经变成了五皇子和穆盈盈,这意味着之前发现前后文不衔接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出现了改变所造成的偏差。
这让穆清清顿觉前途有望。
无论原书的后续内容多么可怕,只要书中内容是可以改变的,那就说明了无限的新希望。
唯独有一点不好的是,天书从原来沈南霜的视角逐渐变成了她的视角,以至于内容改变之后出现许多盲点的地方却不能够查明原因,令她感到茫然与不安。
不过未来本就充满不确定的未知因素,从前不知道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不过是重回正轨了罢。
穆清清并没有太过在意,正想往后面尚未发生的内容查看,忽闻窗格发出咚咚的声响。她下意识将天书卷了起来,手执灯台推窗眺看。
窗外弥漫着雨雾,推出去的灯台照开了黝暗朦胧的院墙角落,在那片阴影底下缓缓走出一个人。
沾着湿汽的垂丝贴脸上,烛台火光仿佛融化了那张脸庞的冷峻,赵弈披着雨露而来,唇边噙着一道浅显的弧度,他的嗓音比往常要低,却又透着一丝鲜为人知的温柔:
“我能进来吗?”
作者有话说:
话说我们男主有很多小心思,总体上绝对不是个好人,但他很爱女主
以及作者亲妈批准了:儿砸快上!
第42章
赵弈出宫的时候还在下着小雨。
因为嫌马车太慢, 他干脆骑马在雨中驰骋,前襟与乌发被雨露打湿, 周身浸在夜雨的寒湿之中,也并不在意。
可穆清清被他的模样吓坏了。
她把早春收进橱里的薄毡翻出来,披裹在赵弈身上,根本没有心思追究他怎么又攀墙而来:“冷吗?”
赵弈倚墙盘膝,慢吞吞地拨过垂在额前的湿发,目光像是不经意,落向递来汗巾的青葱玉指: “不冷。”
穆清清让他拿着:“你先擦一擦吧?”
“没事, 一会就干了。”赵弈浑不在意,原想把披在身上的薄毡也取下来, 可穆清清没让。
葱指贴近, 透过汗巾隐约也能感受到指腹的温度。赵弈没有动,暖色的烛光映在乌黑的瞳仁之内,好似也染上了一片滟潋的暖光。
“寒邪湿气是万病之源,就算身体再好也不能这么胡来。”印象中也只有自家不省心的弟弟能够让她这般操心,穆清清心里嘀咕, 想不到赵弈也跟凌弟一般不省心。
“你身上有伤?”待一点一点往下看, 穆清清惊见赵弈身上除了脸, 掩在衣领、袖袂之下全是伤, “跟人打架了?”
“最近在北衙司跟独孤将军过招,挨了几下。”赵弈淡淡扫一眼, 独孤将军阴损之极, 打人从来不打脸, 外伤看似不太严重, 内伤却是折磨人得要命。
穆清清看不懂这些是外伤还是内伤, 但北衙司独孤将军却是出了名的狠人, 对谁都能痛下狠手:“怎么就招惹他了?”
“既然决定留在京城,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虽然享受穆清清的照顾,但赵弈并不想令她担忧:“我打算帮太子拿下北衙司。”
穆清清暗讶:“独孤将军绝非易与之辈。”
北衙司是块香馍馍,同时也是硬骨头。否则那么多人垂涎三尺,又怎么可能至今还无人能够撬得动?
“知难而退并非我的行事作风。”他从来不是个会怕失败的人。两辈子唯一做过退让的事,已经让他悔痛了一辈子。赵弈舒眉道:“别担心,虽不能说信心十足,但成功的把握还是有的。”
穆清清记得原书记载,沈南霜的外祖母对独孤将军有恩,这是独孤将军对沈南霜另眼相待的其中一部分原因。而不久之后沈思鹄也会因为沈南霜的这层关系进入北衙司,为日后沈南霜夺得北衙羽林军稳坐听政太后之位作铺垫。
可现在,原本应该离京返回黑沙的赵弈却留在了京城,并且打算进入北衙司。如此一来即便将来沈思鹄也进了北衙司,下一任军统花落谁手犹未可知。
穆清清端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侧目看他:“你这几天就是在为此事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