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放心,过会儿肯定还有。”

“对,表演嘛,哪能只有一场。”

彼此安慰不枉此行,对绝佳摸鱼场所拍掌叫绝,还没高兴多久,后脑勺就挨了两下。二人回头,见一位管事官不悦道:“又是来这儿躲清闲的?!都给我进去拾餐渣!”

原来此地过于热门,已经变成摸鱼知名打卡处,早被管事人员盯上了。施克戎一听要入内,连忙道:“不成,我们不懂侍宴,是在厅外伺候的。”

“谁叫你们侍宴了?是让你们拾餐渣!”管事官不耐烦道,“将干净渣碟给侍者,再把用过的拿出来,快去快去,动作要轻。”

施克戎心中暗道不好,正想找借口逃离,还没说话就被搡进等待拾餐渣的队伍,贸然出去太引人注意,他只好硬着头皮,在一伙人的带领下前进。

眼看要进入厅内,前桥的队伍又和他分开,他忙对管事者耳语:“我也去那头……”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废什么话,快点跟上!”

他唯有跟着队伍,目光担忧地追寻前桥的身影。前桥倒没他这么不安,反而乐意得此机会接近兴国政要,站在宴厅最外侧,学着前面人的样子弓腰敛步接过渣碟,再往前走一桌,依样画葫芦。

兴国太子就坐在斜对面,从此处可以远远望见一眼,然而瞧不仔细。完成任务只需替换三桌渣碟,她随众人退出后,发现这是个好活儿,既轻松又没存在感,于是主动向管事官建议道:“我接下来还想拾餐渣!”

“想什么想?你去那边,引如厕的女客去方便。”

果然委托任务总没有误打误撞尽心,前桥佯装去别处报到,被随后赶来的施克戎拉住:“姑奶奶,您快吓死我了,您答应过不要擅自行动的!”

“喂,明明是我们两个偷懒被抓了。”

前桥刚喊了声冤,施克戎便严肃道:“这管事官不是我们的人,我还是带您去找凝云堂吧。殿下莫要一时兴起,再对她人开口了,您也知道火霞旗对疑似细作的一贯态度,如今我们的易容谁也认不出,万一被怀疑,是没有辩白机会的这并非玩笑。”

前桥知道孰轻孰重,随他向“组织”走去。凝云堂总有识别自家人的方式,和施克戎对接上后,给前桥安排了更加轻松的活:给宾客休息用的偏屋卷门帘。

如此虽然可以安心摸鱼,倒是离她“心心念念”的兴国太子越来越远了。

“我在这儿能看着啥啊?还不如倒渣碟呢,至少能知道他们吃了啥。”

施克戎道:“您身份贵重,这风险冒不得,万一您被认出……”

拜托,对自己的易容技术有点信心好不好!宴会传来的丝竹声已经淡到几乎听不见,前桥气道:“我觉得你就是想躲清闲,可我不是来摸鱼的啊!”

施克戎百口莫辩,前桥郁闷地当了会儿无所事事的“卷帘大将”,便见施克戎对她使了个眼色。

她向一侧看去,克制意外带来的表情变化。一个身穿绀青色礼服的身影正向她们缓步走来,远离人群的安吉郡卿收敛了世故的微笑,面无表情的脸阴沉得好似北地今日的天空。

0124 124.国之大蠹

1.

赵熙衡?

他怎么来了?刚才入内她在席末,连照面都没打,前桥敢确定身份没有暴露,可他为何会突然来此……

赵熙衡在她的千种猜想下慢慢悠悠走到身旁,确切来说,是走到偏屋的门口,向她问道:“内部有卧榻么?”

领教过他对原主的了解程度,前桥不敢在他面前多说话,只压着声音说了句“有”,赵熙衡便道:“我去躺躺。”

她作为“卷帘大将”的第一份工作竟是给赵熙衡卷门帘。不苟言笑的郡卿保持慢悠悠的步调进入屋内,留下前桥和施克戎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她俩没法交流,单从眼神也能看出,对其突然造访皆是一头雾水。屋内隐隐传来鞋子落地的声音,随后木榻发出一声轻响,赵熙衡应是躺下了。

宴会才进行到一半,他就出来躺着?前桥本能觉着这背后一定有猫腻。

施克戎也深感怀疑,借着倒茶的机会入内探只见赵熙衡半靠在枕上,将双臂枕在脑后,神色恹恹地看着在面前走动的人影,突然出声唤道:“憋闷得很,你过来为我打扇。”

施克戎放下茶壶,转而拾起桌上摺扇,对方的目光也随即向他手中看去,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罢了。舟车劳顿,你还是帮我捏脚吧。”

他倨傲的神色仿佛还在熟悉的府邸,脚也毫不客气地伸到对方眼皮底下。易容下的微表情不易展现,倒让施克戎给出比内心更加淡定的反应。前桥听见里面没了动静,猜着足底按摩已经开始了。

从前凝云堂人还嫌她太过骄矜不好伺候,如今见识到真正骄矜的主了吧?施克戎刚按一会儿,臂上就挨了一脚,脚的主人嫌弃道:“没吃饭吗?力道这么小。”他便加大力度,惹得对方舒服地哼唧起来,又嚷:“再来个人,为我打扇。”

凝云堂的管事者早察觉到异常,及时安排一人入内,前桥仍站在门口,听见赵熙衡又在挑刺儿:“哪有这么扇的,从前没伺候过人吗?”

“奴……”

“愚笨,扇得我身上直发冷。罢了罢了,站到一旁,来人,再给我添炉炭火。”

他半躺着吆五喝六,一会儿要东一会儿要西,把人们指使得团团转,前桥目见人来人往,退出走入,最后不知是那活祖宗彻底满意了还是精神不济,总算安静下来,将其他人赶走,卧在榻上打起轻鼾。

施克戎也得了机会退出,神色不善地看着床榻的方向,沉声道:“他是想试探我们的来路?”

前桥点头。凝云堂防范他格外上心,方才只敢让自己的手下入内侍奉,八成赵熙衡也在借机认人呢。这小子鬼心眼儿才多,看他行事可不能只看表面。

施克戎冷笑道:“已是俎上肉,还不消停。就算认得我们也无妨,让他知道周围有不少眼睛盯着,也可多些戒惧。”

平稳的轻鼾入耳,这可不像戒惧的模样。可他想干什么,又能干什么呢?

前桥正思索着,身侧一个高大的人影便走入余光范围。那男子身穿紫色镶金的华贵礼服,脸上挂着谦和的微笑,与他的兄弟不同,他眉眼舒展,说话也柔声细气的。

“劳驾姑娘,我二弟可在里面?”

2.

她一直“牵肠挂肚”的兴国太子此刻正微笑着站在眼前,令她有点恍惚这就是女主之力吗?都躲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核心人物竟然还会一个个地找上门来?

太子为了和她平视,故意弯垂了脊背,却也因此将脸凑得更近。前桥有些反感这种亲密的距离,也生怕他看出易容的破绽,后退一步道:“郡卿在里面。”

“恐怕席间饮多了酒,他身上不爽利,我能进去瞧瞧吗?”

他简直礼貌得过分,让前桥都开始怀疑曾接触到的兴人只是来自基层的刻板印象,或许他们的贵族阶层还是有教养良好、彬彬有礼之人的。太子的礼貌和柔缓语调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垂头引其进入,想起方才赵熙衡作威作福的模样,只觉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太子像是生怕惊扰了榻上熟睡之人,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然而赵熙衡在浅睡中仍保持警惕,察觉到有人靠近,平稳的轻鼾一停,从榻上一骨碌坐起来。

“你躺着,你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