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容易尴尬之人已经无法与他同处一室,念叨着去看早餐备好了没,逃也似地离开了。罗子昂和宁生则做出一副大梦初醒状,爬起来对他道早安。

于是梁穹借坡下驴,微笑致意。待众人走了,终于找床上仍旧装睡的前桥算账,皱眉叹息道:“殿下……你害得我好苦啊。”

对方正毫无愧意地埋头闷笑,把梁穹气得不行。“在下方才就该应您所请,‘放进去’服侍一番……现在脸全教我一人丢了,您还不管我……”

前桥笑意更甚,趴在枕上一抖一抖的,梁穹也无可奈何,唯有将脏衣物放入盆中,再去唤何缜起床。

错过一切的公卿揉着酸涩的双眼,望向身旁笑意盎然的前桥,羞赧道:“仙姐……我刚刚又梦见你了。”

前桥望着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但她终于在心中承认,面前这个被戴了绿帽还懵懂无知的公卿有点呆萌。可何缜刚傻笑完就面色一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在床铺上左右乱摸,而后捂紧被子,熟悉的动作似曾相识,前桥心中明白了几分。空气中隐隐传来精液腥气,让何缜更以为是自己的缘故,咬唇羞愧自首道:“仙姐……我、我好像遗泄了……”

这一早上,都什么事啊?前桥哈哈笑得在被子里打滚,把何缜弄得愈发无措:“仙姐你别笑……我、我这就去更衣,弄干净……”

果然当梁穹不尴尬,尴尬的就成了旁人。何缜从更衣到吃饭到逛街,一直尴尬得要死,总觉得今日他人交换的眼神中藏着什么,似乎暧昧地意有所指。

2.

在昌定府待了两夜后,前桥等人再次启程,沿着官道奔向五水原。到那以后,颠簸的马车之行就可告一段落,从五水原渡换乘船只,经由全年不冻的岍江中上段一路北去,可经春台到达觐坞。

西侧山峦逐渐增多,路也经常沿山脚绕行,前桥一边看着,一边问何缜道:“你来京时,就是走这条路吗?”

“是,西边是诸绵山南麓,一直延伸到岍江南岸,过了岍江,就是封原山,凤苑府就在两山西侧平原,岍江之畔。”

前桥望着覆雪的山路,被车辙和人迹踏平之处露出坚冰,想到何缜来时正是暴雪时节,他单骑而行,一路艰辛必然更甚。

太鲁莽了。前桥此时才对回京来不及休息、刚面圣完就带伤见她的何有玫感同身受万一路上出现意外,大概呼救都无用,何缜是如此命大才穿越暴雪来到京都,若他真出了事,自己恐怕也会愧疚。

九死一生的当事人却未有劫后余生之幸,轻松道:“仙姐,五水原很美的。以前总听人说,‘春台五水原,凤苑六朝埠,北山八百云,东极百雷海’,皆是荆国奇景。我从前只去过六朝埠,其他三处未曾见识,来京途中在五水原休息,方知传言并非夸张。”

前桥幽幽一叹,顺着他的话说道:“那好,这回我们在五水原多住几日。”

何缜点头,脸颊微红地冲她笑。还欲说些什么,车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音,随后有马蹄飞快从车旁掠过,一名府卫赶至前方,警惕喝道:“前方何人?为何拦路?”

一男子声音远远传来:“过路娘子官人,请行行好,救救我家妻主吧!”

前桥将车唤停,身旁的成璧、何缜已下意识将兵器放在趁手之处。公卿在关键时刻很靠得住,沉声对成璧道:“师兄守着,我出去看看。”

他掀开车帘跳落地上,同那拦路男子交谈,过了一会儿独自返回,向前桥回禀:“家主,是三名过路人,两位娘子,一位夫卿。其中一位娘子有孕在身,三人行至此处,马匹受惊跑了,在原地等了许久,才见我们路过。”

前桥一听有孕妇,连忙道:“走,成璧,随我去看看。”

何缜与成璧一左一右跟着她,在那位夫郎带领下走进路边一个简陋的避风巢,那里用行李和毡布撑着,将将能容纳两位女子。其中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见她们接近,喜道:“瑞姊,有救了,瞿郎带着人过来了!”

在行李上靠着的那女子身形略微高壮,精神头却不大好,在同伴搀扶下站起,对前桥道:“这位娘子,我同妹妹、夫郎北上,途中遗失马匹,行动不便,只得在此逗留,不知娘子可否行个方便,借我们马匹一乘?”

那女子穿得厚实,前桥一时看不出她是否有孕,,回问道:“你骑马当真没事吗?还是坐到车上吧。”

“无妨、无妨。”那女子忙道:“马匹即可。”她妹妹却急道:“既然娘子肯借车给你,瑞姊就不要强撑了,马背颠簸,你又受了凉,自然是乘车好。”

前桥道:“你妹妹说得对,还是别勉强了,随我乘车吧。”

高个女子千恩万谢,在妹妹搀扶下与前桥同行,他夫郎则将行李收了,肩挑手扛地跟在身后。何缜见他有些吃力,令一名府卫帮他的忙,那男子感激不迭。

两位女子先后上了马车,前桥将桃蕊派去梁穹那辆车上,又看着成璧和何缜不语。这回何缜十分懂事:“仙姐,师兄功夫好,由他守在你身边吧,我骑马去。”

他说罢,和成璧交换了眼神,随后骑上马背,与那位夫郎走在一处。

成璧轻声解释道:“她们行李虽不在身边,却是生人,不可不防。我与公卿共同警戒,你别怕,上车吧。”

前桥点头,掀帘进来,那身材稍矮女子见成璧也跟着,微皱眉头道:“这位娘子,我姊姊有孕在身,与男子同乘,怕会不方便吧。”

成璧只作未闻,自顾自坐在前桥身边。高个女子忙道:“颖妹,我们是借这位娘子的车驾,哪有将人家卿子赶出去的道理?”她的颖妹道了声是,不再言语,高个女子对前桥道:“妹子言行失当,娘子勿怪,她只是太担心我了。”

“人之常情,倒也无妨。”前桥大度道,“娘子如何称呼?”

“敝姓姃,女正之姃,名瑞,是春台府新塘人。这位是我妹妹,陈颖。”姃瑞又问,“不知娘子高姓大名?”

“我姓钱,单名一个桥字。”前桥笑笑,这名字终于能光明正大宣之于口了,又问:“你们要到哪去?既然有孕在身,怎么顶着寒风在外奔波呢?”

姃瑞道:“我原是随颖妹去草溪探视她家亲人,坐船来的,谁知行至半途,就头晕呕吐不止,上岸找了医者搭脉,方知有孕之事。”她说到此处,将颖妹的手牢牢一握,两人相视微笑。

“这下坐不得船,又无处租借马车,我骑术尚可,本想乘马倒也无妨,谁料马儿不知受了什么惊,趁着我们休息的功夫一溜儿跑没了。瞿郎追了很久也没追到,我们只能在此等待过路人相救,好在遇见钱娘子。”

前桥得知始末,唤府卫拿些食物给她二人充饥,见姃瑞精神头不错,又向她问了些闲话。她那颖妹起初态度有些令人不适,后来前桥发现她并无恶意,只是年纪太小又受了惊吓的缘故。等与她熟识了,颖妹也渐渐可爱起来。

前桥在车中搭话试探,何缜在车外亦是,他问同行的瞿郎道:“你妻主既然有妊,为何不租借车辆?岂不比骑马稳妥吗?”

瞿郎叹道:“我与颖妹都劝过妻主,她自负骑技甚佳,执意如此。”

“颖妹?”何缜问道,“那女子是你妹妹么?”

一问之下,瞿郎更不好意思了:“是我妻主的妹妹。”

“你这事做得不对。”何缜认真教育道,“妻主有孕是大事,身为卿子,你该留在身旁尽心照顾孕妻,怎能交给他妹子做?”

瞿郎一愣,半晌后问何缜道:“这位郎君,请问你可曾去过新塘?”见何缜摇头,瞿郎苦笑道:“那即是了。郎君不知,我虽为卿子……却是家中外人,非但说不上话,甚至与那使役没什么区别。”

何缜不知他何出此言,等着下文,瞿郎则叹道:“若非妻主和颖妹想要个孩子,也不会将我娶进门。”

何缜惊得拉住马缰,把马吓得长嘶一声,停下脚步。他定了定神,才明白那两位女子是什么关系。瞿郎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道:“吓到郎君了?郎君大概不知,在新塘,像我这般男子着实不少。”

0105 105.生育之具

1.

“你……”何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像是罕见地于自己之外顾念起别人的伤口,“你妻主她……喜欢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