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缜得了这句关心竟然受宠若惊,垂了头道:“我很习惯,不累……”他偷偷看她一眼,咬唇道,“若是仙姐能多找找我,就更好了。”

前桥刚开了口,还没等说话,何缜就立即道:“哦,不找我也没关系……仙姐想怎样都好。”

于是前桥的嘴又默默闭上了。这么卑微啊?或许那晚真把他吓到,何缜面对她时很是谨小慎微,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她不悦,她就会抛下自己转战青楼。

魏留仙威名之下,任是多有能耐的孙猴儿也翻不出五指山,前桥笑笑,对他道:“你是公卿,不必过于拘谨。”

何缜点头,样子却一点也不放松。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垂头呈递给他。前桥接过,见又是一封信“公主亲启”。

现在只看到他的字迹,就难挡心中恶心。想到赵熙衡以为自己毫不知情,仍旧假惺惺地上演痴情戏码,更加作呕。前桥犹豫着是否拆开,又见何缜那副局促的样子,对他调侃道:“这回你不烧啦?”

何缜乖乖道:“不敢了……”

前桥却心道他之前任性妄为,还歪打正着烧对了,那人渣的东西,的确留着还不如烧了。她飞快将信拆开,当着何缜的面阅读。信中内容倒是简短,赵熙衡只说自己已启程回京,收信次日,大概就可抵达。

她大婚的消息举国尽知,赵熙衡反倒什么也不说,连阴阳怪气祝她幸福都没有,这还是那个酷爱插刀的他么?

前桥将信递给何缜,道:“帮我烧了吧。”在何缜的惊讶目光中,她补充道,“以后见到这个男人送来的东西,但烧无妨。”

明日,她得去趟京郊,纵然心中仍旧恶心。

她可以调查,可以自己去寻蛛丝马迹,但这笔拖欠已久的虚假情账,也得早日跟他算清。

芜湖,99章了耶。

打算100章开启赵二狗火葬场,他必须为赎罪做很多很多事也休想得到原谅!

0100 100.分路扬镳

1.

何缜接过信,信上只寥寥两句内容,也被他捎带着瞥见。他迟疑问道:“仙姐,你要去见他?”

前桥未做回答,何缜微微急了:“可他已是郡卿……我知道不该插嘴仙姐决定,但为名声计,仙姐还是该同她人卿子……保持距离。”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竟然咬着下唇,像下决心一般道:“仙姐或许不信,但我不是因公卿身份才拦着你的,也不是因嫉妒。”

“嗯,我知道你说这些是为我考虑。”她注视着何缜,又道,“但我和赵熙衡之间,并非藕断丝连这么简单,而是有仇怨在。我找他也不是因余情未了,而是有帐要算。”

“什么账?”何缜发问,然而前桥并不想就此多聊。看他烧完了信,就婉言让他离去。

何缜满腹疑窦,走出门后仍回头望着寝殿。知道她不肯告诉自己,必然有隐情在,这隐情他无从得知,估计那些久不受幸的使奴也无法接触,唯有仙姐身边之人有望相告。

何缜如此想着,便转道去了成璧的居所。

2.

次日午后,京郊长亭。一团冬日正将草上积雪照得银亮,风声中夹杂零星的雀鸣,两方人马分列东西,共同朝着前方等待,却视对方如空气。

前桥抱着手炉坐着,远远瞥着那边的人。她带梁穹、成璧及十余府卫到达目的地时,早有一伙人候在那里了。人群中有个熟悉的面孔王聪垂头丧气地立在为首那名女子身后,在冷风中冻得缩手缩脚。前桥并不眼熟那位女子,可也能凭借排场猜出,此人应是郡主府的一位管事女官。

安吉大概也得知了赵熙衡即将回京之事,特意派人在此等他。对方丝毫没有要和她寒暄的意思,自打她来了,那边的人只是远远对她行了个礼,随后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将她们彻底晾在一旁。

她索性也不言语,捧着手炉坐在挡风处,静静注视着没有人迹的官道。

直到一人一马飞驰而来。

赵熙衡何德何能,回京竟有如此排场,能得公主府与郡主府同时迎接。他远远地看到这场面,似乎也对气氛异常有所察觉,迟疑地勒住马匹,令坐骑结束奔驰,缓步前行。

他逐渐接近,样貌也在前桥视线中变得清晰。瘦削的面颊、脸上的胡茬、长且蓬乱的头发,一切很难和记忆中那个人对上号,似乎在荆国也难见这么邋遢的男人了。

当他走到面前,对面那位严肃的女子终于开口,对他行了一礼,语气冷冷冰冰唤道:“郡卿大人。”赵熙衡端坐马上冲她点头:“有劳林姑姑接引。”随后下了马,却是向前桥处走来。

可随即,他被一柄剑鞘拦阻步伐。成璧出手快到来不及反应,冷声勒令道:“站着,不得接近!”

赵熙衡驻足,眼神如淬毒之刀将成璧剜过,他懒得搭理拦路狗,远远地瞅着前桥道:“抱歉。我已竭力挽回,你还没有消气吗?”

前桥摩挲着小腹上的暖炉,幽幽地瞅着他,心中顿感讽刺。他用那么阴诡的方式,把魏留仙当成垫脚石,竟然还能厚着脸装怪讨巧。人心隔肚皮,当真不假。

赵熙衡对她心中所想仍然不知,试探问道:“你等了多久?是否冷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赵熙衡……”前桥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我们是不是该停止这样的情绪游戏了?”

他闻言微愣,前桥已从椅子上起身,捧着手炉走到他面前,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突然抬手赐予对方一个清脆的耳光。寂静的枯树丛中惊起十余鸟雀,像是那巴掌的涟漪,赵熙衡向身边踉跄两步,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陆阳的事,我已全部想起来了。”

此话一出,赵熙衡错愕与愤慨尽数消散,唯余惊讶还剩在脸上,他讷讷重复道:“……你想起来了。”

“二殿下!”

王聪疾声呼唤,然而那位林姑姑回头看他,竟吓得他再次噤声。赵熙衡只微微往那边侧了侧头,目光又回到前桥身上,他用手背擦擦唇角,牙齿将嘴唇内侧磕出一个伤口,血在他一擦之下糊在牙上。

郡主府之人袖手旁观,公主府府卫按剑待发,他一人一马夹在当中,骑虎难下。

脸上的掌痕开始发烫,赵熙衡清清嗓子,低声道:“我们回去说,好么?你打也罢,骂也罢,纵是要杀我,我也不会反抗。”

看他仍未放弃伪装深情,前桥只想冷笑。

“我现在有几个问题,你记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不回答或避重就轻,我会把你和陆阳所为尽数告知皇姊,请她处理你,并重新思考与兴国联姻之利弊。你大可掂量一下,在皇姊心中,是我的安危重要,还是和蕞尔小国维持表面情谊重要。”

赵熙衡沉默,最终凝重道:“你要问什么?”

“第一,陆阳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为何会巫术?第二,陆阳的所作所为背后是否由你授意?这个计划所期待的最终成效为何?第三,你给我的手环……到底从何处而来?”

赵熙衡瞟了一眼身旁之人,低声道:“待我回去,找机会与你详说,我会和盘托出,此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

“别妄想拖延了,就是此时此地,我要你讲清楚。”前桥立即将他诉求拒绝,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是个男子汉,在你决心利用我的信任和真情,为我铺设陷阱之时,就应当做好谎言被拆穿的准备。等东窗事发再回避、讨饶,只会让我更加看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