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姊,你还不如给我换一家小郎。”前桥冷冷道,“家世清白的官宦子弟不只何缜一个,你换一家给我,我不怕挑花眼,谁我都可以接受。反正若不是梁穹,旁人都差不多。”

女皇摇头笑笑。

“留仙啊,你可知朕登基后,将母皇昔日重用之官员裁撤多少?十之八九。朕与母皇政见相左,若有他们从中掣肘,是无法推进政令的。你也该培养追随自己的臣子武将,何有玫是朕的能臣,却是新晋官员,有朝一日或可成为你的心腹你听懂了吗?何缜就是最好的公卿人选。

“他又是先帝西巡祀神途中为你选定的,若立他为正卿,天下人都会称赞你无改母道的孝顺,也会认为这是神明祝福的结果。

“留仙,你当知晓,为我魏氏女儿,当舍小顾大,没有那么多顺遂心意。”

4.

南郡改制,何缜为卿,竟是为她培养左膀右臂?女皇自以为对自己好,却从始至终没问过她,想不想要这种好。

前桥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宫殿中走出来的,每迈一步都觉得愈发恶心,她扶着墙大口呼吸几次,心中想起魏留仙。

当时她也是这种感觉吗?不甘、愤怒,可又深知对方是为自己考虑,使这恨中又夹杂着同情和怜悯。

宫门口车子还在停着。梁穹的背影立在车边,双手袖在袍中,仰头凝视树枝上晶莹的冰凌,他听到脚步声回头,冲她微笑。

“在下以为您会待得更久一些。”

前桥心中一痛,快步走过去拉他的手,又帮他抚去毛领上的雪花,皱眉道:“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站着干嘛?怎么不进车里去?”

“在车里难免憋闷,于是出来走走殿下您看。”

前桥顺着梁穹的手指看过去,几束枝条中间结了层冰霜,一朵不知哪里来的蜡梅花苞被冻在那里,晶莹剔透。她无心欣赏这突来的诗意,对梁穹道:“随我回府吧。”

马车颤颤悠悠往回走,梁穹看着她的脸色,试探问道:“殿下心情不好吗?”

她何止心情不好。她现在很后悔,自己怎么就走出来了,还接受了这个结果?为什么不和女皇闹一闹,搞个故技重施:若不让梁穹当公卿,她就在青楼住上半年?

她原本以为自己比魏留仙高明,现在才知自己逊爆了,连豁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哪有这么憋屈的穿越者?

“难道圣上不是想让您当储君,才召您进宫的吗?”梁穹突然问道。

前桥意外于他提前得知,又想到他今日所为,心中骤然一动:“……你是猜到这个结果,才执意在宫门口等着我的?”

梁穹弯眸温柔笑道:“等圣旨下达,恭贺殿下者怕是要踏破公主府门槛,在下私心,想做第一个为殿下道喜之人,故而……”他话未说完,就被前桥搂住,将头埋进他怀中。

抱歉,抱歉。

“怎么了?”梁穹搂住她,轻轻拍在她后背上,“到底出了何事?”

“皇姊已指定了公卿人选……”前桥的声音闷闷的,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她已无需说下去,梁穹安抚着她,淡然道:“不是在下,对不对?”

“……”

“无妨,哎,这结果早就知晓了。”梁穹仿佛在笑她笨,轻描淡写道,“在下有个当皇元卿的舅舅,怎么可能再成公卿啊。这不是殿下的错,您可别自责啊。”

“我该自责。”前桥闷闷道,“我该像她那样,不计后果声援于你,为你争取,逼迫皇姊就范。这天下的所有规矩都该为我让行,可我没有……

“我被她绕来绕去绕懵了,她一连提到赵熙衡和乐仪,用这两件事唬住我不能开口,后来再提公卿人选时,我跟她对着干都没有勇气。”前桥懊恼道,“我当初都肯为那个王八蛋豁出一切,如今怎么无法为你这么做呢……我真差劲。”

“我只庆幸殿下没为我做。”梁穹却正色道,“殿下以为,我会羡慕赵熙衡吗?让您为我背负恶名,陷入不忠不义之地,何曾是我的心愿?”

(掐人中ing)码了6000+竟然是这个结果(′?ω?`)

先别取收啊!暂时当小妾也挺好的,能得到多倍补偿嘛……

不用卖股何缜,公卿暂时无爱无性……

0090 89.5.踢被子

1.

他只是在故作淡然,前桥知道,所以更加心疼。

梁穹这段时间帮忙出谋划策,教她做事明理,都是为了让她更接近储君这个位置。他也从未放弃当公卿的想法,他曾说过比起他人介入,更希望站在身边的是他自己可现在她被高高举起,梁穹反而离目的地愈发遥远了。

“你指责我,我还好受点,你越不肯说,反倒让我越难过。”

梁穹笑笑。

“有时确有不甘,觉着自己好像游离在殿下的世界之外,无论代掌府,还是行公卿事,都是准备有朝一日被他人取代。”

他低叹一声,将怀中之人搂紧,又道:“可更多时候,在下心中没有那些计量。因为陪着殿下的每一日,都是属于我们的日子。在下不羡慕您为赵熙衡做过什么,只羡慕他有和您共度的无忧年华,有时间在您心中扎根,见证您的成长。

“而现在,在下也在见证您的成长,从迷茫到坚定,从任性到从容。虽仍是庶卿,却感觉自己住进这里了。”他将前桥微微松开,手抚在她左侧心脏前,微笑道,“那就是值得的,殿下。只要在这里,在下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地位,名份,权力,曾经牢牢握着当作生存之基的东西,如今已没那么重要了,他想要爱,要无法被取代的留恋和在意。

胸口被他捂着的地方热热的,两人拥抱着彼此,回府的路程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下了车后,前桥仍旧执着梁穹的手步入府内,一路不曾放开。

“老妻老卿了,腻不腻歪啊?”乐仪见她们牵着手回来,立即投来嫌弃的目光,又问道,“怎样,打听到我的事没有?”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是一个人的愁思,现在她也自身难保了。前桥道:“我进宫时,遇见了你的父卿”接着就把今日发生之事对她说了。

“皇姊希望你来继承南郡侯爵,似乎也是为了我。她觉得作为我的知己好友,你会率领南郡站在我这边,有利于日后江山稳固皇姊她,想立我为储。”

她对继位本就兴致缺缺,更被女皇的一番操作搞得反感。可乐仪听了,竟然眉梢一抬,道:“是这样?”

“怎么?”

“身为南郡人,的确不希望改制。可若说为了你,这厌恶感又淡了很多。”乐仪道,“只是你确定吗,这不是圣上让你劝服我的说辞?立你为储是否真做得数?万一圣上有了女儿,还会让你继位不成?”

……这难道还会是一个局中局吗?她被这群真·皇室贵胄的九曲心思弄怕了,皱眉道:“皇姊多大年纪了,还能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