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怀疑,简直已经板上钉钉了。前桥想起侍寝档案还在孟筠手上,顿时觉得命运在跟她开玩笑辛苦查验的人还困在原地,她的无意之举却成了解题关键。

她留在府中静养手臂,等到下午,成璧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复命,跟她说了两个消息。

“赵熙衡没回郡主府。”

“那陆阳呢?”

“也没寻到。”成璧道,“府卫分成两组,一组寻人,一组去冶铁厂。到京郊的时候,正赶上冶铁厂失火,几个连在一起的宿舍都没幸免,以陆阳房间火势最大。

“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合力扑救之后,房间里的东西已经化作焦炭了。”

前桥沉默。陆阳一个人哪里有那么快的动作,除非有人在帮他纵火。

付之一炬,是知晓败露,想让自己无从查起?她被手环震开的瞬间,陆阳也有感觉吗?他和手环的力量有什么关系?

她伤神地扶住额头,成璧见状蹲到身边,轻声道:“庶卿说你伤得不重,可我看你神色还是不好。是不是疼得紧啊?”

手臂上的伤不重,可是来自信任的伤……她伸臂将成璧揽住,在他耳边叹出一口气。

“我有点没主意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把冶铁厂全部交给我皇姊?”

成璧怕她受凉,微微脱离她的拥抱,把浸满寒气外衣除去后,才重新将她搂在怀中。

“为何这样想?”

“我从前不当回事,以为赵熙衡派来的人不过是来撮合我们两个,传些没有用的小道消息。可是……”

可是如果连手环都和他们有如此禁秘的关系,这事情就严重得超乎想象了。

“……究竟还有多少人和赵熙衡勾结,他们在筹谋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现在除了你们外,都是不可信赖之人,我打算把冶铁厂所有使奴撤回来,让皇姊派专员运营。”

“我猜……圣上并不在意这个冶铁厂,她更在意你的安全。”成璧道,“你应该把赵熙衡和陆阳的事告诉圣上,让她制裁。”

唉,这怎么行呢?她没法和女皇解释手环的事。前桥只能放弃与成璧商量,又问他道:“陆阳从前在府中的住处,还留着他用过的物品没有?”

成璧想了想,回答道:“我得去查看一下,应是没有了。自从他们常住京郊,已经陆续将那座院落搬空,上次孟少司修缮屋宇时,我有印象。”

如果当真一件物品都不剩,通过老物件解锁剧情的方法也就泡了汤。手环屏幕上的电量只剩下一个小块,前桥望着它陷入沉默。

这是赵熙衡送给魏留仙的。自从有了它,自己算是牢牢和他绑定住了。如果这也是他的阴谋之一,那手环的真正作用又是什么?

她听到的“诱荷”,真的是诱荷吗?

她觉得自己该就此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如果怀疑一切,甚至怀疑诱荷的存在,信念将全部陷入虚无,那她在这个世界的所有意义也将清零。

2.

傍晚时分,梁穹带来了赵熙衡的消息,说有人曾在午后,看到他由北郊的官道骑马向北而去。

向北。他是纵火后畏罪潜逃,还是当真去了春台?

他就算是去兴国,前桥都不认为他有爱民之心。可下一秒,她又觉得自己对赵熙衡的道德期望过于圣母。

他从小到大,也没借到兴国什么光。一个不爱自己的父皇、两个彼此仇视的兄弟、唯一慈爱却早逝的母妃……他就算对这个国家有身为子民的忠诚,也很难有好感。

赵熙衡置身事外看兄弟们的笑话,把国家危难视为对上位者惩罚,未尝不是一种报复。前桥理解,却不欣赏。

她宁愿他圣人一点,无私一点,当一个受尽冷眼却依旧心怀天下的孤胆英雄,那样更符合她心中对男主角的期待,也像是值得魏留仙喜欢数年的男人。

而另一边,陆阳好似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前桥去他曾居的院落查那里和他本人一样,没留下一点有用的痕迹。

入夜时梁穹陪在她身边,前桥提起想移交冶铁厂权力之事,被梁穹断然否决。

“殿下此时放弃冶铁厂,并非明智之举。”

他解释道:“圣上并不清楚郡卿与您的恩恩怨怨,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经营,圣上不会理解您为国担忧的良苦用心,只会觉得您没有担当。

“毕竟公主府的私财拿来置办产业,而非充实丰库,已是圣上对殿下的纵容。圣上甚至不愿您自负盈亏,鼓励您放手探索。哪有刚出现动乱苗头,就撒手不管的?再说,如今外患在即,正是您展示抱负的机会啊。”

她明白梁穹的意思,他想让自己表忠心立功劳,不仅让女皇满意,也给足女皇面子,向朝臣和百姓证明女皇给自己投资的眼光不差。

可她也实在害怕,以自己的眼界和智商,实在斗不过赵熙衡这种土生土长的老狐狸。

“我应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做从前的事吗?”

梁穹点头:“这是圣上期待的结果。可殿下不应止步于此,您可以想想,若雪灾波及我大荆,殿下以个人之力,能为国家做什么?”

前桥顺着他的思路想去,犹豫道:“流民入侵之初,恐怕引起慌乱,荆国又奸商当道,或许有人趁乱哄抬物价。”

见梁穹赞同而鼓励地微笑,她想了想又道:“还有那群消息掮客,没准又在做什么纸上功夫。将流言平息,安抚百姓,或许也会有帮助。只是相比于流民之患,这些都是杯水车薪。”

梁穹却很欣慰。

“圣上定会调派中央官吏前往灾区前线,赈灾轮不到殿下插手,可京中‘杯水车薪’的安稳也很重要。更何况,远方发生之事对于圣上来说只是一纸奏报,京中发生之事,才是眼见之实。”

梁穹在教她怎么讨女皇欢心,可前桥真没这个心思。

“我就算这样做,也不是为了个人的名声,而是真想为荆国做点事。”

“在下知道您不想邀功。”梁穹道,“可将心意化成行动,也需要方式方法啊。在下不求您刻意表现,但也不想让您的真心不被看见。”

前桥躺在他怀中,隐约猜到他的目的。梁穹想将她往上推,培养成女皇心中合适的接班人他上次就说漏了的。

而她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储后,大概也会让梁穹离公卿之位更近一步。

唉,这群男的,各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真会因为太在意梁穹,而变成他的“提线木偶”,好在这种被推着走的感觉并不令她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