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衡涎皮赖脸地凑过来:“还有吗?”

前桥皱眉:“什么?”

“你那位‘真嫄’,还有什么消息托梦给你吗?”

“没有。”前桥道,“换我问你,荆兴两国通商,都通些什么?”

“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事儿了?”

还不是想趁着你们联姻的关系,从兴国那多搞一些钱?前桥道:“最近工厂不知生产什么好,想跟你打听什么东西往兴国销量高,如果有商机,我也好对症下药。”

赵熙衡便笑:“此事你算是问对了人,不过,也算是问错了人。”

嗯?这是什么哑迷?

见她面露不解,赵熙衡解释道:“我说你问对了人,是因为我的确对两国商贸有些了解。我说你问错了人,是因为通商……起初是两国高层的一厢情愿,如今嘛,只是个幌子。

“早在婚约缔结之前,两国就已为通商做出诸多准备,然而收效甚微。荆国想卖的东西在兴国卖不动,兴国想买的东西在荆国买不来。通商云云,你听听便罢了。”

前桥得知一些内情,眉头也皱起来:“那你说的‘幌子’是什么意思?”

赵熙衡的笑中带着无奈:“说它幌子是因为,这场名为通商的契约背后,其实是我兴国皇室以商贸为由,向荆国输送岁币。”

前桥大惊:“啊?纳贡?”

赵熙衡点头:“是啊。荆国对兴国而言是强援,可对荆国而言,兴国不过是北境的一处蛮地。况且,论防范西梧,荆国面临的威胁远没有兴国大,我们找你们结盟,是给自己找个靠山,当然要纳贡。”

啊,说什么联姻,原来是变相收保护费来着……如此看来,兴国又赔儿子又赔钱,真的够憋屈啊。

“纵然是幌子,也有采买吧?你们皇室买的是什么?”

赵熙衡环顾四周,冲着酒樽、花瓶、种种摆设和精巧的小家具道:“这、这、还有这,就是这种玩意。”

前桥也顺着他目光看去,道:“不也挺好的?”一件件都是珍品,买过去也不算受了欺负,干嘛说得可怜巴巴?

赵熙衡随手拎起一旁放着的小酒壶给她举例:“你看此物,壶口细长如鹤颈,弯曲幅度经过细心调制,以保倒酒时不急不滞,不余残酒。腹部双层中空,还可保温。”

那酒具的确精巧,她也喜欢摆在一旁观赏,时不时用来自斟自乐。于是前桥道:“这本就是上品。”

赵熙衡不理她,继续端详酒壶道:“最妙的是这壶身,镂空雕花装饰轻便,可防手滑,还能将这么大一颗南珠稳稳嵌住,足以证明工艺绝佳。”

一通夸奖让前桥更疑惑了,看向赵熙衡,只见他脸上的欣赏之色逐渐收敛,道:“但是,没用这些讨好你们女贵的精妙玩意,穷尽了工匠的机巧心思,却没什么用。”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皮酒囊,啪地一声放在桌上:“此物没什么心机,形状也粗犷,容纳之酒是前者五倍。可贴身带着,耐颠簸,也耐挤压。盛了温酒放入怀中,未饮身已暖比这小酒壶如何?”

哪有这样比较的?前桥道:“一个是消遣玩赏用的,一个是行走日常用的,这能一样吗?还是说你们兴国就没有工艺品的?”

“玩赏之物我们当然也有,但你可知,这小壶一只值两千贯。”

0057 57.回头草

1.

赵熙衡默默地看着前桥的反应,然而对方没给他任何反应,眨眨眼睛问道:“两千贯……能买多少头牛啊?”

赵熙衡一愣,迟疑道:“你们牛价比我们贵一些,在荆国能买……一百来头?”

前桥终于有反应了,瞪眼道:“好贵!一个小东西快赶上我公主府雇佣使役的一年开支了!”

赵熙衡纳闷道:“你们……支出不用现钱,都是发牛吗?”

前桥不理他,又道:“可是我府用度不比寻常,既是奢侈品,贵点就贵点了,我也出得起,民间买卖又不会如此。”

赵熙衡便笑:“你是久居天阙不知民间疾苦,若明日你有暇,我同你去罗坞一趟。不远,就在京都北郊。大小商行集聚于此,亦有兴、梧商贩往来,你可看看行情。”

前桥不禁思索起来,自己来到这里后,的确只见过上层世面,没体验过民间生活,去看看也挺好……只是跟着他,靠不靠谱啊?

赵熙衡仿佛洞见她心中所想,道:“有我和‘看门狗’在,你不必担心安全,但罗坞毕竟人员混杂,还是多带些府卫随行较好。我就不带随从了免你多心。”

她知道赵熙衡又在骂成璧,却听着想笑:“什么叫‘你和看门狗’?你又是什么狗?”

“你说我是什么狗?”赵熙衡凑过来柔柔一笑,还怪暧昧的,前桥赶紧把他推开。

“那……郡卿明日一早过来吧,你会否与郡主同往?”

赵熙衡道:“郡主约了一行友人出游,无法同去。若乐仪县主还在,约她一道挺好,可惜她走得太匆忙,我都没来得及送一送。”

“南郡路途遥远,她早点动身,也不算匆忙。”前桥知道他早就瞅准了妻主不在的时机找她约会,却故意道:“可我是打算带着梁穹和成璧一块儿去的,郡卿一个人孤零零跟着我们,不会难过吗?”

赵熙衡眯了眯眼,生硬道:“不会。你最好把你那十几个公子都带上,人多,热闹。”

前桥嘻嘻笑道:“不成不成,他们要给我干活呢!”想到干活,突然又想到宁生。前桥收敛了笑容,对赵熙衡道:“你送来的那人,我想遣出府了。”

赵熙衡无所谓道:“随你。”

“你不想领回去?”

听她此话,赵熙衡却更加不屑:“玩物而已,你若不要,是扔了是杀了都好,我领回去做什么?况且我能领到何处?让他去郡主府当使奴吗?”

前桥耸耸肩:“也是,那我今晚自行将他遣出去吧。至于去哪,看他造化了。”

两人沉默,梁穹掐准了时间进来,提醒她送客,前桥心领神会,同他一起将赵熙衡请出去。成璧已站在厅外等着,一副防贼的架势。

赵熙衡冲他拱拱手,成璧不屑做表面功夫,依旧冷冰冰地盯着他,赵熙衡便笑:“你我也算相识多年,还跟个榆木疙瘩一样,没点儿热乎气儿。”他热脸贴了冷屁股,成璧只白他一眼,连句话都不愿和他讲。

好在赵熙衡脸皮厚得可以,心情差的时候是个炸药桶,心情好的时候就是副狗皮膏药。他完全不觉碰了钉子,笑眯眯地去牵马,趁着前桥没有走之前暧昧道:“哦,公主可别忘了明日之约啊。”

前桥没来得及和他人通气,大家尚不知约为何约,于是赵熙衡看着梁穹几人充满警惕却硬要维持涵养的模样,开心到极点,仰天大笑几声,纵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