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知道他们青梅竹马,关系匪浅,镇安侯府众人是最能直接感受到他对裴筠庭纵容和偏爱的人,自然不敢让某些话传到他耳中,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不过……
燕怀瑾回头,觑了眼两人交握的手。
唯有裴筠庭一人习以为常,似乎从未生出半点旖旎的心思。
第七章 中秋夜宫宴(上)
待回了琉璃院,他便继续赖在裴筠庭榻上,全无适才的冷冽,若非亲眼所见,她几乎都要以为是错觉。
在她这,燕怀瑾向来张弛自如。
看他躺下时骤然吃痛地捂住伤口,裴筠庭略嫌弃道:“逞强。”
燕怀瑾苦笑,扯着唇角控诉:“若非为了给你撑腰,谁受伤未愈就爬起来寻你?裴绾绾,你当真把过河拆桥玩得炉火纯青。”
“谁要你给我撑腰了?再说,本来也没伤得很重……”
“哦?那是谁方才一脸‘得救了’的表情,瞧见我时眼睛都在放光?”燕怀瑾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睨眸,打趣般地看着她,“知道伤没那么重还眼巴巴守着我,你”
“燕怀瑾!”像是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裴筠庭面色浮起一层不自然的绯红。
少年郎略带病容,却难掩丰神俊朗的好容貌;小娘子面红心热,明明在瞪人,却因上挑的桃花眼,带了几分嗔怪的媚色,看得人移不开眼。
若有文人墨客在此,定要深深感叹几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甚是灼眼芳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不知不觉便过了半个时辰。
裴筠庭凝视着他衣服上早已干透的血迹,微蹙了蹙眉,问道:“你方才在前院,说找我有事?”
闻言,床榻上的人敛了笑意,表情少见的带点严肃:“先前忘了问,你那日去潇湘馆到底是做什么的?看样子不是第一回去了,谁教你的?你知不知道万一暴露身份有多危险?潇湘……”
“停停停!”他这一连串的发问几乎要将裴筠庭的脑袋给问炸,只得道:“你就不能一个个问?…….我何故不知此事危险,可我扮作男子,不带丫鬟,为的就是掩盖身份。至于我要做什么,自有我的想法,总归是个好事情。我若成功,你定会知晓,我若失败”
“我会不遗余力地保你。”他说得斩钉截铁,事实上他确实有足够的底气做出这个承诺。
裴筠庭端坐在桌前,闻言,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才不会。”
燕怀瑾沉默不语,看着领口下露出细布的一角,有些恍惚。
“此番场景,倒让我想起一桩陈年旧事。”
正在沏茶的裴筠庭有一瞬的怔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哪一年哪件事。
这是他们的秘密,只有彼此知晓。
眼下被三言两语勾起童年往事,两人一起陷入回忆中。
裴筠庭目光深幽,漫不经心地把玩茶杯:“原来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少顷,她似是想起什么,忽然捂嘴笑起来,披在肩上的发也随她的动作一颤一颤:“当年那个因为嘴硬被我臭骂一顿的小郎君,如今都长成玉树临风的三殿下了,唉……真是岁月不饶人。”
燕怀瑾咬牙威胁道:“裴绾绾,你若再提此事来取笑我,我就”
她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扬起下巴反问:“就要如何?”
“……”燕怀瑾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狠话,最后败下阵来,“母亲说得没错,你就会欺负我。”
“三殿下,你多大了?”
“我”
这么多年,论斗嘴,还是裴筠庭略胜一筹。
……
三日后中秋宴,仁安帝邀群臣共赏明月,皇后亦宴请女眷们赏月作诗。
镇安侯裴照安这天终于不整天都待在武场,早早归家,本想先换身衣服,却听管家说小女儿在房内陪伴妻子,于是调转脚步,朝房内走去。
裴照安与林舒虞成婚数十载,恩爱非常。他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她为他生了四个孩子,候他凯旋。然而终究是忧思成疾,待到能过上几年安心日子时,林舒虞的身子也垮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活泼灵动的小姑娘,裴照安心里是十分愧疚的。
身许国,心许卿,可家国之间,我还是负了你。
他掀帘入内,就见小女儿正撑着下巴,听坐在床头的阿娘讲话。当年那个追在他马后哭闹的小丫头,如今早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母女俩见他走来,皆是一笑。
裴照安身上属于武将的威严气势散去,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爹爹回来啦!我正和阿娘说往年中秋宴的事呢。”
裴照安摸摸女儿的头,随即在床边坐下:“今日赴宴,咱们夫妻俩好好说说话,也是许久没与你一同出门了。”
林舒虞笑着嗔他一眼:“孩子还在呢,与我说这些做甚。”
看着含情脉脉,相视而笑的父母,裴筠庭不忍打扰,默默退下。
才到琉璃院门口,就见一个家仆打扮的人上来行礼,是燕怀瑾安插在裴府的暗卫:“二小姐,主子让在下给您传句话。”
“你说。”
“主子说,请二小姐莫在宫宴上答应任何人的邀约,直至他来。”
裴筠庭听得云里雾里:“他没解释为何?”
那人摇摇头:“主子只说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