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1)

燕怀瑾靠坐在椅子上,状似无意地把玩腰间那块玉佩,话间全是森意:“起初,周国国君并未理会他的要求,谁料黎桡恼羞成怒,纵容手下士兵,打着割草喂马的旗号,在周国境内四处作乱,弄得民不聊生,百姓叫苦不迭。他顶着大齐的名号,周国不敢与之闹翻,只好忍气吞声地派人送了几箱精美的锦缎和珠宝,才堪堪送走这个瘟神。 ”

眼下连仁安帝都皱起了眉头,想来父子俩对此极为不齿:“恃强凌弱,算不得什么光彩事。待事情了结,你记得派人上周国去赔一番礼。”

“儿臣遵旨。”

他翻开本奏折,扫一眼,又说道:“先前你在幽州查到的东西,与温璟煦说给朕听得有些关联,改日你二人与周思年一道,将个中隐情一一推出,再来找我。”

两人商讨片刻,临走前,燕怀瑾还不忘提一嘴他先前答应过的事:“父皇,您允诺儿臣带裴绾绾出燕京的那事,如今没有反悔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那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那儿臣便放心了。”他朗声一笑,“上元节后,儿臣便带她去趟姑苏,顺道将您吩咐的事给办妥帖。”

“行了,油嘴滑舌的小子。今夜我在坤宁宫与皇后用膳,你记得来就是,大过年的,别添乱。”

“儿臣知道。”

还未等他走出几步,仁安帝又叫住儿子:“老三,你和裴家那丫头现下如何了?”

燕怀瑾闻言,脚步一顿,知他话里问的意思,便道:“父皇怎的忽然想起要问此事?”

仁安帝冷哼一声:“你小子,就是嘴硬。朕是想着,你若实在不行,由朕下旨赐婚便是。”

“您就别来添乱了,儿臣自己能行。”

他走后,仁安帝捧着折子,笑骂道:“你母后说得没错,真是儿大不中留。”

……

与此同时,皇城的某处廊下,有人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眼前的燕京城如一卷恢弘的画卷,天色渐暗,华灯初上,这幅画卷亦随着亮起的灯火热闹喧嚣。

那人眼中却尽是缄默的讥诮。

良久,他轻咳两身,便有侍从上前,将挽在肘间的披风披在他肩上:“少主……天气这样冷,仔细莫要着凉了去。”

“无碍……咳咳,被迫做了这么多年病秧子,我知自己并非那般孱弱,不必太过忧心。”

“是。”

他最后深深看了眼远处燕京冉冉升起的炊烟与华灯,转身离去。

许多事情终会达成,比如生存、长大。

很快,很快他就能回归故土,完成那个毕生都为之努力的使命。

届时,莫说燕京城,便是连这方圆百里的土地都会被他踏平。

享乐人间,安居乐业?

不过如是。

第二十二章 姑苏游记(一)

天光启明,满室寂静。

明明感觉昨日才过除夕,何以今晨一睁眼就是上元节了。

裴筠庭思来想去,颇为郁闷,在床上赖了许久都不愿起身。

且自温璟煦回京复命后,圣上特允他成婚之前无须打理公务,故他行事愈发放肆起来,几乎每日都要进出一趟镇安侯府,赖在裴瑶笙十步以内,是如何赶都不肯走,牛皮糖一般。

偏他名正言顺,府里长辈对此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辰晚了,还会留下他一块用膳。

这便使他更为有恃无恐。

裴筠庭心知此人一肚子坏水,平日看着半分不显,甚至与他不熟识的人甚至会觉得此人温文尔雅,然她真切领会过温璟煦的可怕,自是能避则避。恰好这段时间的晨昏定省免了,她整日待在房中,这会儿子看看书,那会儿子又跑到院里舞剑,几日下来,气色瞧着红润不少,整个人愈发白里透红。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某日凌轩竟往琉璃院递了封来自徐婉窈的信。

话说自从那夜将侍郎府上女子们救出后,燕怀瑾与周思年顺理成章接手了一切后事,不肯再让她插手半分。裴筠庭明白这是两人对她的另类保护,反正事情解决得都差不多,由他们接手反倒能替自己省去不少麻烦,于是欣然同意。

否则若以她一介小女子的身份,真被怡亲王一党查出,怕是如何都招架不住的,说不住还会连累父亲在朝堂上处处受制,这并非她想看到的局面。

拆开信,就能瞧见徐婉窈一手秀气的小楷。信上说,她已成功与外祖一家相认,外祖母听过她的打算,希望她能再多留些时日,毕竟无法相认的这些年受尽苦难,话自然说不尽。

这是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裴筠庭不忍拒绝,当即回了信,让徐婉窈放宽心,总归她这边的事才起了头,不必急于一时,若有需要,自会提前传信唤她回来。

周思年嘛,按着规矩,自是来拜过年的。两家人依旧是老样子,一块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值得一提的是,裴筠庭终于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琢磨许久的那件事,趁着人不注意,拉着周思年嘀咕许久,终于成功拉到她的第一位盟友。

为这此事,她一连高兴了好些天,仿佛胜利在望,连带着对温璟煦也和颜悦色不少。

……

一夜过去,又落下不少银尘,醒来后推开窗,四遭皆陷入白茫茫的雪景中。

裴筠庭在窗前的小桌上,铺着信纸,正一笔一划地写给徐婉窈的回信。窗外偶有雪花随呼啸的风舞动,拂过她的脸颊,掀起一丝细微的寒颤。

一朵本应在她院角凌寒傲放的红梅,不合时宜地平躺在某个人的掌心,没过一会,又别在了她鬓角上。

裴筠庭望着近在咫尺,一袭靛青衣裳的少年,轻叹口气道:“我说三殿下,过了年,您也该是十八的人了,就不能守些规矩,正大光明的进侯府,再从正前进我房门?”

燕怀瑾在她这,自小就没守过规矩,平日面对长辈和夫子时分明规规矩矩,该有的礼数一个不落,待到她这,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小无赖。

燕怀瑾闻言掀了掀唇,挑起眉头,朝她微扬下巴道:“我这不是图个方便?再说,先前那么多次我都翻进来了,也没见有人阻止,我当侯府上下都默许了,不想裴二小姐对此颇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