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年婳记得四爷以前跟她说过, 三阿哥从小便知道自己不是福晋亲生的。一来是福晋对待三阿哥的态度实在算不上亲密, 顶多保证了三阿哥的衣食住行,跟自己亲生儿子大阿哥比起来差距过于明显;二则是因为下人们的嘴太碎,从小没少在三阿哥跟前嚼舌根。

四爷不能让福晋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三阿哥, 便只能把碎嘴子的仆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后来还是年婳怕三阿哥太小不适应下人过于频繁变动,四爷才把“换人”这法子改为了“警示”人。

但其实除了说的太难听的话, 在三阿哥生母这件事上整个贝勒府也没有太避讳, 毕竟宫里的皇子们尚且有从小跟着养母长大的情况,三阿哥这情况委实算不上稀奇。

这么一想,在这种环境里三阿哥还能养成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粗线条性子,也是挺难得的。

年婳想了想,与其任由明日下人们编排出不同的版本搪塞三阿哥, 还不如她直接跟三阿哥说明。

年婳放慢了脚步,先回答了三阿哥的问题:“是, 方才那个人是李氏,也是弘时的生母。因为她犯了一些错, 也生了病,不能再继续照顾弘时了,弘时便由大娘娘养大。”

三阿哥点点头,忆起下人们说过的话,对年婳说道:“她是因为对二姐姐不好才被阿玛处罚的吗?”

看来下人们跟三阿哥说的还挺多的。

年婳:“是,但也不只是因为这些。今晚她犯的错更加严重,若不是造化和百福救的及时,你以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你大哥哥了。”

弘时虽然比起哥哥弟弟们不算聪明,却是个善良的好孩子,闻言绷紧了脸,严肃道:“阿玛说敢做错事就要敢接受后果,这就是曾夫子课上说的什么什么自取。”

他在今天以前原本还对自己的亲生额娘怀有一种幻想中的期待的,可当他目睹了那场冲天的大火,恐惧完全战胜了那份期待。

年婳忍不住弯了嘴角:“弘时想说的是‘咎由自取’吧。”

三阿哥:“对,年额娘真聪明!”

年婳:“你也很聪明,虽然你不会像学堂先生一样说一些文邹邹的道理,可你这么小已经明白事理,懂是非,已经胜过了许多同龄人。就算是许多会讲道理的大人,恐怕也很难做到这点。”

三阿哥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他发现了,年额娘就是特别爱夸人,他以前在大娘娘跟前得到的都是淘气、顽劣、愚笨的评价,在年额娘这里听到的却都是夸奖。

就算是吃了一碗米饭,年额娘都会笑着夸他特别棒,一点食物也没有浪费。

如果他是年额娘的孩子就好了,就像弘旭一样,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一个这么美的额娘对着自己笑,还会做各种好吃的,总之......说不尽的好处!

三阿哥没忍住把自己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年婳听得心口一酸,拉着三阿哥的手更加攥紧了些。

“弘时,虽然你不是我生的这点我改变不了,但你可以随时来西小院吃饭找弘旭玩,遇到什么时候觉得心情不好了,也可以来找我说,我和你阿玛、弟弟妹妹们都是你的家人,一家人就是要互帮互助。”

当然了,爱新觉罗家上一代的皇子们除外。

年婳说的很郑重,弘时点了点头,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嗓子:“好!年额娘!我明天就想吃您小厨房做的糖醋排骨!”

夜深露重,回去西小院的路到底是寂静的,弘时这一嗓子直接惊得旁边树丛飞起了一群鸟雀,紫苏在一旁笑弯了腰。

年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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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在朝中可是以“行事不近人情”出了名的,别的不提,近几年有名的几起贪腐案子,全是经四爷的手办下来的,涉事官员无不在审讯过程中被扒下一层皮,直呼四爷是几个皇子中的“活阎罗”。

这样的手段一旦用在后宅,就有点大材小用了。

东边院子和阿哥院儿周遭的下人被流水式审了三天,都不用四爷亲自出面,苏培盛便从下人们的供词里提炼出来了不少信息。

李氏被关进了柴房,整个人又变的疯疯癫癫了,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可即便李氏不说,四爷还是从下人们的供词里查到了源头,所有的线索指向了后院一个不相干的人宋格格。

这一事实可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便是后花园侍弄花草的下人都知道,宋格格可是整个贝勒府上最透明的一个人。

因着资历深,宋格格和耿格格同样受四爷敬重,但宋格格却不像耿格格一样爱说爱笑爱走动,不是常年缠绵病榻就是缩在自己院子里礼佛,除非遇上不得不出面的场合,别的院儿的人都见不到宋格格的人影。

“为什么会是宋格格?李氏比她进府晚,听下人说两人没有什么交集啊,怎么就犯得着为李氏策划这么一出大戏。”

钮祜禄格格早在消息传出后熟练地来了年婳的西小院,这两年下来,她们三人也算是铁打的八卦组。

四爷因着这事儿已经连续在前院忙了三四日了,饭都是这边做好送过去的,年婳不敢打扰他,自然也不知道什么确切消息。

更何况她进府晚,对宋格格这个人可谓是一无所知。

这里面唯一跟宋格格比较熟的就是耿格格了,果不其然,今日的耿格格明显没有平常时候那么开朗率性了,一双眉紧紧皱起,面上看起来平添了许多愁思。

“耿姐姐,你可是想起了什么?”年婳给她沏了一壶热茶,摸了摸她发凉的手。

耿格格凝神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又往窗外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今日自听到消息,我便一直想她为何如此,想来想去,恐怕只有一件事能解释清楚。”

年婳和钮祜禄格格异口同声问道:“何事?”

耿格格:“这次的事,看似是李氏发疯,可最后的目标是大阿哥,恐怕是冲着福晋去的。”

耿格格目光拉远,陷入关于当年的回忆:“当初宋格格和我一同入阿哥府伺候四爷,虽性子比较沉闷,却也是个爱笑的姑娘,尤其是后来生了大格格,那是四爷的第一个孩子,十分受四爷重视,这么算起来,宋格格当年的恩宠是远在我之上的。”

“大格格生的伶俐可爱,四爷和福晋大婚后,四爷仍会经常去宋格格处看大格格,还跟福晋商量过要给宋格格抬位份,只是后来被福晋用别的由头拒了。”

“宋格格本身并不是喜欢冒尖儿的性子,我看她那时候大有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架势,每日里把大把心思花在照顾大格格上,事必躬亲,也不费尽心思去讨四爷的宠。”

钮祜禄格格忍不住问道:“所以是因为大格格的夭折,让宋格格性情大变,变成了后来孤僻清冷的性子?”

耿格格叹了口气继续道:“算是吧,当初福晋刚刚生下大阿哥,大阿哥身子先天孱弱,从月子里开始就大病小病不断,福晋初为人母,也是生怕大阿哥出了什么闪失,恨不得把全府最好的药材都用在大阿哥身上。”

“大格格夭折的那一晚病的很急,那孩子向来康健,没人想到会突发高热,四爷当时正随着皇上南巡,宋格格递牌子去府里请了太医,谁料太医前脚刚到府上就被福晋截了去,说是大阿哥一直吐奶胀气,待太医看完大阿哥赶到宋格格处时,大格格已经高热惊厥没了气息。”

屋子里陷入一片长久的沉寂。

良久,年婳开口询问:“所以,宋格格觉得,是福晋当初的行为导致了大格格的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