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确定这人走远,年婳这才赶紧过去将地上的端静公主搀扶起来,天气渐热,端静的衣裳在拉扯着中散乱不整,手臂自袖中露出,皓白的腕子上皆是被打出的青紫痕迹,新的旧的都有,看得人触目惊心。
年婳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这些都是他打的?”
端静眼眸垂下,跟着点了点头。
“你为何不跟皇上说?你是他的女儿啊!就算是.......”年婳不知该如何形容端静和康熙的关系,只好接着说道:“就算是为了皇家体面,皇上也不会不管的。”
“没用的。”谁料端静却怯生生地这么接了一句:“皇阿玛恐怕都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女儿,我以前说过额附的一些恶劣品行,都被皇阿玛不轻不重地打回来了。”
她从生下来就是个小透明,额娘不受宠便罢了,偏偏她出生的那日,赫舍里皇后刚刚过世三天。彼时的皇阿玛正沉浸在丧妻的巨大悲痛中,连带着把她这个不会挑时候出生的三女儿给彻底忽视了。
她被下旨与噶尔臧联姻的时候,皇阿玛刚刚平定三藩,噶尔臧的父亲是皇阿玛要重点拉拢的人,即便是如今,为了满蒙两族的团结,皇阿玛也不会真的对额驸作出什么实质性惩罚。
“那也不能任由他就如此对你拳打脚踢!”
年婳此刻心里已经满是愤怒,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最看不起家暴的男人,可如今端静的遭遇就这般直观且具有冲击地暴露在她面前,她都不敢去细想,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额驸都敢这般对三公主大打出手,那在没人的地方,三公主又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端静从小便是柔弱怯懦的性子,她被康熙无视惯了,当她屡次求助无果的时候,便不再会奢求康熙这个阿玛会给予她帮助。
可年婳不一样,莫说前世,便是这辈子父母兄长都没动过她一个指头,四爷就更不必说了,虽说四爷性子冷被外界传言阴晴不定,可年婳还从未见过四爷如此虐待自己的女人。
“我先扶你去看太医,他方才那脚踢的是你的肚子,得去让太医看看有没有伤到根本。”年婳皱着眉将三公主扶起,想着品月也该带人来了,这事情闹大了,她不信康熙会袖手旁观任由别人看他皇家的笑话。
正这般想着,便听到后面几声沉沉的脚步声,年婳直觉不对,扭头一看,果然是那喝的醉醺醺的噶尔臧又去而复返了。
“哈!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噶尔臧今日在席上看到过年婳,当时他便觉得这个汉人的女子生的极美,如今在端静身边看到她,喝的紫红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猥琐的笑来:“小美人,你是哪个亲王的女儿?不若也像端静一样嫁于我,反正满蒙一家亲,你还能和端静做姐妹。”
“混账!你可知我是谁!”年婳已经许久未遭受过这种冒犯了,护着端静往后退了几步。
端静见额驸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头一次壮着胆子开口道:“额驸你醒醒吧,这是我四弟的侧福晋,不是你能随意调戏的。”
她这个额驸平日里性子暴躁又好色,平日里被他调戏过的民间清白女子不知有多少,四弟的这位侧福晋是好心来救自己的,端静不能眼看着年婳也遭受此等羞辱。
“跟他浪费口舌做什么,来人啊!”年婳反应机灵,率先一步叫了起来,这御花园里有巡逻的侍卫,她不信噶尔臧能在这种地方占到便宜。
果不其然,听到年婳这么喊,噶尔臧面露凶狠,眼看着想要上来捂年婳的嘴,年婳拔下簪子威胁道:“你站住,侍卫即刻就到,你劝你还是离开此地为好。”
正当噶尔臧犹豫的片刻,身后传来一声厉声呵斥,年婳扭头一看,是四公主带着人马赶来了此处。
原来品月方才抱着四阿哥急匆匆回去找人,没找到四爷,但找到了正在同额驸散步的四公主,两人认出了品月怀里抱着的四阿哥,询问过缘由后,立马带人赶了过了。
赶来一看,这额驸不仅想要打人,竟然还敢调戏皇家的妇女,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四公主的额驸生的出挑,那浑身精瘦的肌肉一看就不是噶尔臧这个酒囊饭袋能比的,不过三两下,噶尔臧便被四额驸撂翻在了地上,四公主朝四额驸递了个眼神过去,四额驸非常上道地把噶尔臧绑了起来。
“谁给你的胆子?敢打皇家的公主,敢在我爱新觉罗家的地盘上撒泼?”
四公主抽出腰间软鞭,一个抽手便打在了噶尔臧身上。
四公主这腰间随身佩戴的鞭子看似普通,实则是以铁为骨,外面缠上了带刺的金丝,以四公主的力道打下去,噶尔臧不一会儿就会皮开肉绽。
一鞭子落下去,噶尔臧果然爆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把他嘴堵住,叫的难听死了。”四公主不满地看了四额驸一眼,额驸回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但还是翻出怀里的手帕把噶尔臧的嘴给堵住了。
四公主这才满意,继续一鞭子接一鞭子的落了下来。
年婳虽是个外行人,却也看出来四公主是有点功夫底子在身上的,那鞭子甩的利落又干脆,在空中掠过时都带起一股风。
四额驸全程就在一旁看着,一直到四公主打累了,噶尔臧看上去出气多进气少了,四额驸才上去将人踢了踢,用蒙语对四公主不知说了句什么。
“他自己的女儿不管,还不允许我替他管了?”四公主话里明显带着气,只是这气是对康熙来的,倒不是针对眼前柔声劝慰她的额驸。
额驸又耐心说了几句什么,四公主这才点头,看向一旁被年婳扶着的端静:“皇阿玛靠不住,你就没想过同我和大姐写信?三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四公主眼里明显有心疼,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在目光触及到三公主手臂上的伤痕时生生顿住。
不一会儿,康熙带着一大帮人乌压压全来了。
弘旭被阿玛抱着,还记着额娘片刻前故意将自己支开,此刻看到年婳,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额娘!”
年婳循声望去,先是看到了儿子,而后便看到了四爷阴沉着的脸。
胤禛此刻的面色已经不能单用难看来形容了。片刻前,品月抱着四阿哥满脸急色地来抱,说侧福晋在路上遇到了麻烦,似乎有人在御花园打女人,侧福晋留在了原地。
胤禛当即一颗心便提了起来,今日皇阿玛寿辰,谁会无端在御花园打人?莫不是混入了什么乱臣贼子,年婳会不会有事?
还未等他赶过去,沿路便又听四公主的人来报,说三额驸在御花园殴打三公主,还出言调戏四贝勒府上的福晋。
胤禛听完以后心里更慌了,噶尔臧那人的品性他是有所耳闻的,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敢在紫禁城调戏皇子的女人,胤禛一面担心年婳一面往御花园赶,内心已经做好了把噶尔臧当场杖毙的打算。
如今看来,年婳应当是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的,胤禛略微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沉着脸将人拉在了身后。
年婳心怀忐忑地被四爷拉着,一直到三公主被挪到旁边的宫殿,太医急吼吼地被拉来给三公主检查,四爷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试着用手指勾了勾四爷的掌心,这人瞪了她一眼,放开了那只拉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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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坐着,听三公主还有四公主夫妇一起汇报了事情的前后经过。
听完以后,康熙沉默了许久,但从他脸色来看,这大概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噶尔臧是你打的?”康熙掀起眼帘看了眼四女儿。
四公主脸上没有丝毫不敢承认的意思,当即应道:“是女儿打的。”
在与蒙古结亲的几个女儿里,四公主大概是说话最有底气的一个了。当初漠北战乱,漠北蒙古还处于中立状态,四公主和额驸的这门亲事恰恰成为了拉拢漠北蒙古的一个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