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1)

“夜里凉快,四处走走。”姜芮道。

可若真只是四处走走,怎么会从长安宫走到崇政殿?她的关心之意分明很明显,还总是要找些别扭的借口来掩盖。陆行舟听在耳中,却觉得比那些直白的话更加可爱可心,心中的阴暗沉郁,竟因她一句话轻快不少。

他不由轻声笑了笑,“是臣的错,这么晚还不曾去给娘娘请安,害得娘娘既要四处走走,又要恰好走到这儿来。”

姜芮只斜了他一眼,不愿搭理的样子。

陆行舟又是一笑,而后笑意微敛,轻声说道:“臣今日发作了一名言官,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不要无理取闹。”姜芮说。

陆行舟以为连她也站在自己对立面,心中一沉,还未开口,又听她继续道:“自古以来就没有杀言官的先例,你若因进言而斩杀了他,反倒成全了他的名声,还要累及自身被天下人唾骂。对付一个人的法子多得很,何必用这种损己利人的方式?不如先翻翻旧账。人无完人,这些言官们整日盯着别人的错处,就不知他们自己,是否一个个都修成了圣人?只要能寻到一个把柄,再来发作他们,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陆行舟愣了一愣,骤然笑出声,这一次是真的身心愉悦。

守在殿外的内侍们听到动静,一个个松了口气。三七更是感慨,看来日后,遇事只要请太后娘娘出马就够了。

陆行舟笑声渐歇,真心实意道:“娘娘心思缜密,臣不如娘娘。”

姜芮并未把这话当真,她知道陆行舟刚才不过是在气头上,若等他冷静下来,只怕能想出百八十种对付人的法子。

陆行舟的高兴,并不仅仅是因为找到了整治那个言官的方法,更重要的是,他欣喜于姜芮为他考虑的这份心。

除了她之外,谁还在乎陆行舟的名声?谁还在乎陆行舟是否被天下人唾骂?

连他自己都不在乎。

他心下激动,抱住人就是一阵搓揉,吻更是铺天盖地的落下。

姜芮快要喘不过气,捶打着他的胸膛,等被放开时,气喘吁吁,发丝微乱,面带红潮。她恨恨瞪了陆行舟一眼,但眼下这种情况,瞪得实在没有威力。

或许她自己也察觉了,又恼怒的推了他一把,起身便要走。

陆行舟长臂一伸,捞住她的腰,又勾回自己怀里,再次吻下去,这一次像是安抚一般,轻柔得多。

连绵不绝的吻,从姜芮红肿的双唇延续到耳后,又下至白皙纤细的长颈,颈上的红痕如落花,沉沉叠叠,密密麻麻,旧的未消,新的又来。

姜芮推不开,只得往后扬起纤长的脖子,抱住他的头,任他作怪。

“娘娘……”陆行舟又吻到她的耳边,“娘娘再说一遍吧。”

“什么?”姜芮含糊应道。

陆行舟在她耳旁轻笑,声音低哑:“就是刚刚让臣不要无理取闹的那一句,臣特别喜欢。”

姜芮怪异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将人推开,“陆行舟,有病就要吃药。”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走了。

陆行舟只是低低的笑。他想他确实有病,不然怎么听她骂他,都听得这样高兴呢。

第77章 阴鸷厂公17

姜芮前脚回长安宫,陆行舟后脚就跟了过来。

想起小皇帝可怜巴巴的脸,姜芮对他说道:“瑞儿今日找我哭诉,说是被先生打了手板,他年纪小,从前我又不曾多做拘束,性子难免会顽皮一些,不如你去和先生说一声,平时可以严厉些,打手板之类的就罢了吧。”

陆行舟听了这话,心中想的却是:还有精力来诉苦,看来小皇帝还是太闲了些。

这么想着,面上丝毫不动声色,笑道:“好,下臣明日就与马大人谈一谈。”

姜芮坐在梳妆台前,含烟替她摘下一件件首饰,打散发髻,又将头发梳开。

一头乌发如瀑布般铺散在背后,陆行舟看了一会儿,有些意动,走上前道:“我来。”

含烟迟疑地看了看姜芮,见她没反对,才将梳子递给陆行舟,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细密的梳子自头梳到尾,黑发顺滑油亮,一次次从梳齿间滑走。陆行舟抬眼看向铜镜里的人,恰好姜芮也看着铜镜,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忽然低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句诗与眼下的情景并不相符,两人的关系也不是夫妻,可他就这样念出来,竟不觉得突兀。

姜芮先移开眼,垂眸看着眼前的首饰盒。

陆行舟从身后拥住了她。一遍遍吻着她的发顶,轻声问道:“娘娘可曾想过以后?”

姜芮微微皱眉,有些厌倦的样子,“人在深宫里,就如鸟在铁笼中,除了一日一日熬,哪有以后可言?”

陆行舟沉默了一会儿,说:“原来娘娘入宫并非出于己愿,臣,亦然。”

他甚少谈及自身,姜芮不由仰头看他。

陆行舟年少时,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少爷,可惜一招不慎,陆家卷入皇位之争,又被推出去当了替罪羊,抄家处斩,年纪小的则为婢为奴。

一瞬间家破人亡,从枝头落入泥淖。陆行舟尝过的世情冷暖,是别人一辈子都不曾经历的,而将他陆家害到此等境地的罪魁祸首,仍然逍遥自在。

血海深仇,如何能不报?他不择手段爬到这个位置,就是为了手刃仇敌。

大仇得报后,他也曾迷惘。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再没有往回走的道理,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劫不复,他只带着几分厌烦得过且过。

但是最近,远离这一切,远离这个禁锢他半生之地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若有可能离开这里,娘娘愿意随臣走么?”他低声问道,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有几分漫不经心,但一双紧盯着姜芮的眼,却暴露了他心中的紧张不安。

姜芮轻叹一口气:“如何走,将这么大的摊子丢给瑞儿一个小孩么?况且你这些年树敌不少,人家畏惧你手中的权势,要是抛开这一切。清闲是清闲了,但哪还有安稳可言?”

陆行舟道:“若要走,自然不是眼下,臣会安排好一切,只是要娘娘等待些时日。”

“等有什么可怕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算再来个十年、二十年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