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长靴径直迈上了这高不可测的天梯,落脚处却荡起水一般的灵力波纹,山崖陡险但不足以叫修士畏惧,毕竟假若真要?担忧这种程度的生?死?,那么又何谈求得大?道?

钉在石壁上的木梯被踩出吱呀脆响,大?概只有两指宽的木棍轻微颤抖。没?有扶手也没?有锁链,身?侧即是万丈悬崖,沈放舟很有闲心地往右望了一眼,能看见小约拇指盖的林舍与清泉,这样近乎几千丈的高度,也不过只能被称作山脚么?

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所谓的心魔,但可惜这种地方不会好心地给试炼者留下一条退路,于是沈放舟只有前进一条路,一步两步三?步......走?了大?概不知道多?久,等沈放舟猝然回神时,才发现眼前已是近乎大?雾般的空白。

有东西啄了啄她的手。

沈放舟怔然,有过于熟悉的齿轮咬合之声在耳边荡来,她低头望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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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心,能看到?一只长长的鸟喙正啄着她的指缝。

这是一只机关长生?鹤。

“唔,你就没?有带一点能让我开心的食物么?”机关长生?鹤叹口气?,放弃从这个闯入者的手中拿到?小费了。

沈放舟收回手心,眸光不解:“你也要?吃东西?”

“是趣味,你们这些不懂生?活的剑修,”长生?鹤哼哼唧唧,有点可爱,“最讨厌你们剑修了,不按套路出牌,总得我亲自解决。”

“什么意思?”

“意思是,怎么你也没?有心魔啊。”

“我也?”

“别问我上一个是谁,太远太久我记不清了。”机关鹤睨了沈放舟一眼,脸上呈现出一种休假打工人被生?生?拎出来的痛苦与悲伤,“没?有心魔也就没?办法生?出幻境,我得来亲自解决你。”

沈放舟眼睛一亮马上开口:“何必费这个劲儿,你直接让我过去不就好了?”

“你当我傻啊?”

长生?鹤哈了一声,只是转而又啄了啄自己,啧啧称奇:“不过,你是真的心无杂念么?”

浓雾逐渐散去了,从飘渺的白气?中行出来一只半人高的鹤鸟,红噱白羽、黑爪双翅。如果不是沈放舟曾动手修理过机关偶,大?概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只活生?生?的仙鹤。

“非要?说杂念的话,我似乎也不少这东西?你要?说哪件?”沈放舟有点疑惑。

“不不不,我说得是求而不得,”机关鹤歪头,“人都是有贪欲的,想要?什么自然会念念不忘,得不到?便会耿耿于怀,积年累月也就成了求而不得的心魔至于你所谓的杂念,喂,谁家心魔是纠结挚友送过来的一叠衣服?!”

沈放舟:“......”

她干咳几声假装没?听到?,只是认真地看着长生?鹤,像是等待老师出考题的考生?。

半晌,面?前的机关造物终于有动静了,也许是认命,它叹口气?:“所以你真没?怨恨过什么事?”

“呃,被我师傅逼着吃菜算不算?”沈放舟犹犹豫豫,因为怀着师道所以开口格外诚恳,“真的是超难吃啊。”

“好熟悉的话,怎么感觉在哪听到?过,难道全天下师尊做菜水准都烂得出奇?”长生?鹤咦了一声,“不过这样你很让我难办啊,但凡你说件够格的事情?我就可以取执念为心魔,抽身?事外放点水让你过关了。”

“现在也不晚。”

“晚了。”

长生?鹤挥挥爪子?,刹那间白雾中浮现出无数个熟悉的身?影,有小师妹在牌局前孤零零地打着叶子?牌,有楼重负着谈小洲莽在风雪里,沈放舟还没?来得及找到?门主和师姐,便见长生?鹤又一挥爪,声音有点慨叹:

“其?余人都已经开始了。众生?烦杂于是心魔不一,有些人想要?从此不再?孤身?,于是就要?在孤独中靠自己找到?解脱的办法,有些人想要?抛掉过往却不能,于是只能一遍遍地重复曾经困境。

你没?有求而不得,心魔也就无从下手。天之骄子?这个词倒是很适合你,含着令人艳羡的金汤勺出生?,怀着叫人嫉妒的天赋求道,哪怕你出生?在凡世大?概也会是天潢贵胄吧?你不是没?有欲望没?有所求,是你所求皆能成真啊。”

沈放舟眨眨眼,假装没?听到?长生?鹤的慨叹,只是轻车熟路地装成诚恳好学生?模样:“那么机关鹤大?人,你直接让我过去好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敢保证不出卖你。”

“我很想放你过去,但这毕竟是我主人交代的任务,谁叫我这么忠心耿耿?”长生?鹤摆出绝不受贿的清廉模样,“这样,我们来玩一局游戏吧,你赢了我就放你走?。”

“游戏?”

“唔打叶子?牌?”

话音未落,一张张叶子?大?小的纸牌凭空出现在两人身?前,沈放舟在原地愣住,她伸手摸了一张,能感受到?指腹触到?薄膜的轻滑,堪称再?真实不过。

看来自己是在一个幻境之中。

沈放舟点点头把空白的叶子?牌收好,这东西其?实她不陌生?,因为纸牌只有树叶那么大?,所以人们也把这套游戏称作叶子?戏。玩法是依次抓牌,大?可以捉小,出叶子?后一律仰放,斗者即能从明牌中去推算未出之牌,以施竞技。

在她原本的世界里,这东西算是西方扑克牌的始祖,打法都没?什么差别。

算数记牌这种东西难不倒她,沈放舟挑挑眉很干脆地坐下,她读书时和朋友玩过赌局,一次最多?能记六副牌,跟一只长生?鹤中军对垒,她倒是对获胜有不小的把握。

叶子?牌一字排开,上面?却没?有任何点数。沈放舟刚要?开口,却见牌上竟浮现出她绝不陌生?的人。

祁钰、谈小洲、楼重、边映雪、谢归晚......

“呦你还会定?制牌面?啊?来吧,我们要?怎么打?既然没?有点数怎么着,我师尊实力是渡劫,所以她的点数最大?吗?”

沈放舟嚯了一声却兴致盎然,她抓着叶子?牌去看长生?鹤,却见它面?前一张牌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于是沈放舟愣在原地。

长生?鹤叼着一张叶子?牌,语气?无所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玩牌我肯定?赢不过你。为了让胜率低到?我这个庄家也能接受的地步,我得改换一下游戏规则呢。”

“游戏规则?”

“我很喜欢你,因此我准备给你放放水,你只需要?出一张牌,”长生?鹤竖起一只爪子?,笑得很灿烂,“只需一张牌,就能胜过我所有。”

沈放舟察觉出微妙的不对,一张牌......

她只需一张牌,那么这像是一场筛选的牌桌游戏。叶子?牌中大?可以捉小,一张牌却只能压另一张,等价代换是放之四?海皆准的规则。所以假若一张牌能吃掉所有的对手,那么超出规则的收获势必要?求这一张牌付出同样超出规则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