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色笙歌中,一向耿直话少的郑次辅忽然仰头猛喝几口?酒,起?身走到?谢珩的矮几前,将酒壶重重放在上面,醉醺醺的道,“镇北侯!”

“闵州民变明明是官逼民反。”

“大旱田地减产却依旧按丰年纳税!我不信你?审了那么多案子,看不出那安县知县是唯一一个真正救灾的好?官,为?何反而成了叛军首领……”他双目通红,“谢珩,那些都是大郢无辜的百姓啊,你?怎能如此?!”

谢珩淡淡的看着他,“本侯此次只是去镇压民变,查案的事情太后已经交给三法司审理。”

“三法司,哈哈,三法司……”郑次辅忽然大笑,“大郢的三法司早就没了!”那是朝中某些人?的私狱,想?关谁就关谁,想?杀谁就杀谁,断案如儿戏!

他的笑声太大,将周围的人?目光吸引过来,徐首辅赶忙过来将他扶住,“郑大人?,你?喝醉了,少说两句吧。”又对周围人?笑道,“大家继续。”

“来来来,继续继续!”天子贺兰景拉着众人?兴致勃勃的玩儿刚学的划拳,欢声笑语再次掩盖一切。

郑次辅紧紧扒着谢珩的矮几,双目通红的问,“谢珩!你?祖辈父兄守了一辈子的江山,你?不守了吗?”

谢珩没有看他,而是扫向和吴国舅勾肩搭背,几乎要醉死的天子,高坐皇位和命妇谈笑风生的太后,淡淡的道,“本侯这不是守着呢么?”又笑,“郑大人?若觉得我守的不好?,不如去将我父兄请回?来。”

“将镇国公请回?来……”郑次辅忽然伏案大哭,请回?来,怎么请呢,他们甚至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死于朝廷倾轧,而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受益者。

他声音悲怆,“可百姓何辜,侯爷,你?真的不管了吗?”

谢珩依旧无动于衷,“郑大人?,我如今只是明镜司指挥使,担不起?天下百姓的之责,江山社稷,那是皇上的事儿。”

郑次辅紧紧的盯着他,“侯爷就算不必再面对谢家列祖列宗,也总要面对妻儿,你?要如何跟他们说你?的理想?抱负,说你?见死不救,助纣为?虐吗?”

谢珩嗤笑一声,妻儿?他都不会有……

倒了一杯茶正想?将这位醉鬼送走,一个小太监突然来报,“侯爷,夫人?传话,有事找您。”

谢珩立刻站了起?来。

第047章 047

谢珩大步流星往殿外走, 虽然和穆婉相处的时间不多,却?清楚对方是个有事都会自己解决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 定然不会找他。现在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出了殿门, 依旧有屏风遮挡,一直到大殿台阶之下,大臣和女眷们才?能汇合。

谢珩下着台阶,脑中已经转过无?数念头。她那张嘴,被排挤和欺负的可能性不大;刺客?若有刺客, 对面必然骚乱;中毒?她本?身就?懂岐黄,平时还十分谨慎, 应当也?不大可能;那就?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太后一直坐在宝座, 而宝座之下……

谢珩凤眸微眯:无?论哪个, 她都惹得起?。

在台阶下站定,谢珩一眼就?看到了朝她挥手的穆婉,下意识打量。

穆婉没?想到谢珩出来的这么快, 见他脸色发?冷,还以?为是打扰到他了, 转念一想今日是宴会,都是吃喝玩乐,又没?正事,便理直气壮起?来,“侯爷。”

面色红润, 精神饱满, 显然没?什么大事, 谢珩神色微缓,正想往屏风另一侧站站, 就?察觉一个人?朝他摔了过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谢珩飞快侧身朝旁边一避。

那身影踉跄几步,最后被他身后的太监扶住,“哎哟,这位夫人?小?心呐。”

穆婉也?飞快下了台阶,上前关切道,“这位夫人?,没?事吧?”

那夫人?站直身体,有些尴尬,“抱歉,不小?心踏空了。”又朝谢珩和穆婉福了福,“姜柠见过侯爷、夫人?。”

咦?对方跟谢珩认识?

谢珩淡淡的点了点头,“贤成伯世子夫人?。”

穆婉也?认出了她就?是他们入宴时那位被夫君大庭广众训斥的娘子,看着倒是温柔如水,清丽可人?。

那娘子再次朝谢珩福了福,“家父和栖霞寺之事,多谢侯爷相帮。”

谢珩淡淡的道,“职责所?在,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多礼。”

贤成伯世子夫人?摇了摇头,“于侯爷是举手之劳,于父亲和我却?是救命之恩,若不是侯爷,我父亲怕是已经没?命,至于栖霞寺之事,对姜柠来说,更是再造之恩。”说罢又对谢珩和穆婉福了福。

“之前姜柠人?微言轻,想报答侯爷也?不知?能做些什么,如今我已嫁入贤成伯府,侯爷若有差遣,姜柠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穆婉很想说,她之前多么人?微言轻她不知?道,但现在显然也?没?有达到能为谢珩赴汤蹈火的程度。

她看向谢珩,对这位叫做姜柠的贤成伯世子夫人?万分好奇,对方似乎并?不是对谢珩有什么男女之情,却?又在这里和他纠缠。

结果谢珩不知?道是觉得说不通还是不耐烦,伸手朝对方摆了个请的姿势,对方连忙识趣告辞。

看着她的背影,穆婉试探问道,“她是谁啊?”

谢珩也?不知?道是懒得说还是不想说,简单介绍了一句“贤成伯世子夫人?。”然后问道,“找我何事?”

穆婉也?想起?了正事,“想更衣。”

“更……”谢珩一时不知?道该摆一个什么表情,亏他想了那么多可能性,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更衣,“然后呢?”

你更衣,需要我做什么?帮你拿衣服吗?

谢珩无?语的表情太过明显,穆婉道,“我这不是担心有危险吗?万一我被绑架,你更麻烦。”

原来是谨慎过了头,谢珩揉了揉额头,“宫里能有什么危险?”

穆婉不赞同?,“宫里怎么就?没?危险了?自古敢出现在宫里的刺客是不是都是最顶尖的?能在宫中害人?的幕后主使是不是都有权有势?”

“想的是挺周全,”谢珩道,“不过放心,这些人?都不会对付你的。”

穆婉见他一副看傻子的模样,也?睨着他道,“这我当然知?道,但谁叫我如今是镇北侯夫人?呢,人?家不会对付我,但你敌人?多啊,赤翎族的、政敌的、还有不知?哪儿的仇人?……哪个搞我不是轻轻松松。”

谢珩很想说,她实在妄自菲薄了,轻轻松松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