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虽微,亦能燎野。”她转向穆婉,“谢姑娘,你说对吧?”

穆婉猛的抬头,“思乡食肆,思乡客栈,冯大?人?常常去你那里吃饭,说是?家?乡的味道……”她终于想通了关键,认真道,“你不是?闵州人?,而是?琼州,琼州谷仓县,老柳村。”

潘娘子笑道,“看来你还记得。”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了吗?”潘娘子目光亮的惊人?,“因为你就?是?罪魁祸首啊!朱友德就?是?因为你而升的官,我?们的村子,皆因你而被?灭族!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找你。”

她开心大?笑,“这密室其实就?是?为你而准备的,为此,冯耀宗苦苦研究那个魔方,因为你跟他说过?,这世上,只有你有那个东西,只有你会……”

穆婉想起来了,彼时她去老柳村看麦子种植的情况,遇到了村里的回乡探亲的年轻官员,那男子清俊温和,似乎也有不少苦闷,她教他玩魔方,仗着?年纪小跟他聊了许多,她仍然记得他说,“我?一定要做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潘娘子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八年了,我?们无时无刻没有想着?报仇!没想到竟然叫我?等到了!”

谢珩看着?她的状态不对,皱眉,“你是?不是?弄错了,她怎么可能跟这件事有关系,朱友德升迁时,她才十岁。”

潘娘子道,“对啊,是?十岁,但她是?个天?才,她懂的很多很多!”

“你们不是质疑前朝宝库吗?你们问问她,”她指着?穆婉,“亩产五百斤的麦种,是?不是?她给?我?们的!”

小六和谢地震惊的看向穆婉。

谢珩也看着?她,那个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仿佛没有烦恼的人,此刻静静的坐在桌前,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谢珩却觉得她在哭。

旁边云苓红了眼眶,“这关我?们姑娘什么事?”

潘娘子怒道,“不关她的事?她若是?真心想让我?们过?好日子,为何粮种给?了两年之后就?不给?了?而那些种子,只能种一茬,再结出的种子第二年根本就?长不出好麦子来!”

“你知不知道你对我?们的愚弄造成?了多大?的后果?”

“你知不知道朱友德为了得到朝廷的嘉奖,在我?们亩产不到一百斤的时候,仍然按照亩产五百的标准强征粮税!害的多少村民家?破人?亡!”

“你知不知道,当那些粮食还是?不够,意识到我?们再也等不到亩产五百斤的粮种后,为了应对朝廷的质问,朱友德给?不出解释,便说我?们之前的亩产是?活祭得来!”

“然而活祭不是?小事,他担心上面会查,便自己?伪造证据……”潘娘子死?死?的盯着?穆婉,“那是?真的活祭啊,你知不知道当时我?们三个村子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穆婉闭上眼睛,“所以,益元堂的小管事,是?你儿子。”

潘娘子道,“是?啊,他当年也是?活祭的人?选之一,孩子他爹为了护他被?官兵打死?,我?带着?他千辛万苦逃出来,可是?我?们依旧活不下去……”

穆婉没有说话,在这个世道没有户籍和路引的女人?孩子,想也知道是?什么结局。

潘娘子道,“我?们被?拐卖进?了青楼,但我?不想我?儿子跟着?我?丢人?,也不想他被?饿死?冻死?,只能将他卖给?了人?牙子,为奴为婢都行,只要能活下去。”

她失笑,“不曾想,造化弄人?,他竟然进?了朱府,成?了朱友德的小厮。”

看着?穆婉难过?的表情,潘娘子笑道,“怎么?觉得我?可怜?不!我?们村子的人?更?可怜,所有人?,所有人?!甚至当时冯耀宗已经是?朝廷命官,在岚城耘孟做知县,他的家?人?都在站出来时被?灭了口……”

小六和谢地都震惊的瞪大?眼睛。

“当初明明是?你教他的,”潘娘子定定的看着?穆婉,目中含泪,“‘星火虽微,亦能燎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将这些奉为圭旨,可你却最先背弃了他!”

“我?们都在等着?一天?,从我?们家?破人?亡的开始,三个村子三十个孩子,几百条人?命……”她歇斯底里的怒吼,“谢姑娘,你不该死?吗?!”

她说着?,拧动机关,一支利箭飞射而来,众人?大?惊。

谢珩飞快的扔出手中的刀,却只来得及将箭打偏,而平时惜命又谨慎的穆婉却没有躲。

利箭狠狠穿透肩膀。

“姑娘!”

“夫人?!”

“穆婉!”

谢珩拔出小六腰间的佩刀,狠狠砍向铁栅栏。

云苓怒道,“你又知道什么?!”她挡在穆婉面前哽咽道,“当初我?家?姑娘拿出那些种子,本来是?想让百姓吃饱,过?上好日子的!”

“姑娘还跟我?们畅想过?,若第一年真的能种出来,第二年就?能全国推广,届时大?郢的百姓没有人?再挨饿,大?郢的军队可以不缺军粮!”

“我?们都以为,这样的功绩,县令定然也愿意配合,只要上达天?听,国富民强,天?下太平的日子指日可待!”

“可谁知朱友德目光短浅,竟然想将这做成?自己?独有的政绩,不许我?们往别处送粮种,第二年我?们给?你们送完粮种后,就?遭到了追杀……”

潘娘子一愣,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云苓狠狠抹了把泪,“当初就?说过?,这些种子是?杂交而成?,只能种一茬,再结的种子不能再种,朱友德以为我?们是?在骗他,我?们也不过?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怕被?灭口,哪儿还敢再露面。”

“而且又怎么会知道朱友德会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云苓泪流满面,“你知道谷仓县事情传来的时候,我?们姑娘成?宿成?宿无法安睡吗?她明明只是?想大?家?过?上好日子而已!”

云苓哭道,“我?们甚至搜集了证据,可是?,我?们无权无势,他们却官官相护,朱友德已经搭上了京中的大?人?物,我?们提交的证据毫无水花,还引来了报复……”

木霜冷冷的反问,“按照你的逻辑,冯大?人?也害死?了安县的半城百姓,他是?不是?也该死??!”

潘娘子呆呆的看着?穆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谢珩终于砍开了一根贴栅栏冲了出来,潘娘子也反应过?来,赶紧拧开机关跑过?去,她手足无措的想要捂住穆婉的伤口,却无从下手。

谢珩将穆婉一把抱进?怀里,“你怎么样?让我?看看。”

穆婉脸色已经发白,却阻止了他的手,笑了笑,“我?没事,这是?我?应得的。”

谢珩皱眉,“这不是?你的错。”

穆婉看向潘娘子,“冯大?人?比我?勇敢,他一直在努力,而我?在生气,失望,最后觉得做不到后,选择了逃避……”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