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坐在长?公主的身侧, 却也有人围在皇帝的身边。
陆卿婵眼尖地看出有一人是五经博士韩让, 他的职阶低, 按理来说是无法出席这等私宴的,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是皇帝将他带过来的。
她垂下眸子,没再?多看, 步履轻缓地走到?长?公主的身畔。
段明朔面带笑容,忽而看了她一眼。
被那双眼看过来的时候,会让人有不舒服的感觉。
段明朔拉开座椅,略带谦恭地请陆卿婵坐进去,他很轻声地说道?:“陆学士, 上次的事, 实在对不住。”
陆卿婵假意没有听见, 安静地坐了下来。
长?公主像是饮了些醇酒,本?就明丽的面孔更显张扬, 眉眼挑着,流溢而出的是锐利的英气。
她烦闷的时候就喜欢将陆卿婵拉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卿婵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她只是在想?,长?公主在烦闷什么?
坐席中央的幼帝明显比长?公主要紧张、慌乱得多,连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微微带着颤意:“你?便是女学士陆卿婵吗?”
“过来,让朕看看。”他声音并不高,但在坐的众人都听得清晰。
陆卿婵愣了一瞬,有些茫然。
长?公主扣了扣桌沿,淡声道?:“过去吧,卿婵。”
陆卿婵提起罗裙,缓步走了过去。
她行了个礼,轻声说道?:“见过陛下。”
柳乂没有看她,正在和韩让低声说着些什么。
幼帝上下打量着她,须臾像是下定论似的说道?:“贤淑有余,聪慧不足。”
“依朕看,jsg做公主少师还差些火候。”他用稚气的嗓音说道?,“至于公主少师的人选,还望皇姐再?加思量。”
陆卿婵容颜柔美,举手投足都透着世家女的婉约,她跟在长?公主身边两年,见过不少大场合。
但此?刻她的掌心还是沁出了汗水。
皇帝这是要和太后、长?公主对上了吗?
幼主临朝无论哪朝哪代都是极危险的事,小皇帝即位前后十余年的政局都难以维持稳定,总是充斥各种争斗。
三年前太后刚刚斗倒辅政大臣,将权势尽收入手中,转眼长?大的幼帝又开始亮出刀刃。
陆卿婵只是没想?到?,幼帝竟会拿她做文?章。
长?公主的忍耐力并不好,她扬声说道?:“本?宫倒不知,皇弟是如何看了卿婵两眼,便得出这样?结论的。”
“少师之位尊荣,怎么能由一介内宅妇人来做?”幼帝慢声说道?。
他像是早已打好腹稿,神情也渐渐地沉静下来。
长?公主尖锐地应道?:“又不是太子少师,不过是公主少师而已,谈何尊荣?”
她看似自贬,实则是将幼帝推向?了尴尬的位置。
“况且又非实职,不过陪在本?宫身边,做个消遣而已。“长?公主的声音渐渐尖锐起来,“怎么?有人连这也看不惯的吗?”
她虽是向?幼帝在言说,目光却掠过了宴席里的每一个人。
长?公主厉声说道?:“本?宫更想?知道?,今日是谁将陛下请来的?又是谁教陛下说的这番话??”
她凝视着幼帝,丹凤眼里浸透冷意。
席间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看见公主亲卫拔剑横刀时,陆卿婵的心头也倏然一跳。
柳乂的神情依然平静,他像是个局外人,漠然地观看着这场闹剧。
“皇姐!”幼帝有些慌乱,“你?这是什么意思!”
殿外是龙武军,殿内是长?公主的亲卫,护佑在皇帝身旁的只有寥寥宦官。
长?公主却没有理会皇帝,而是转头向?段明朔扬声说道?:“麻烦使君,替本?宫将陆少师先送回含章殿。”
段明朔笑着应下,他缓步走上前将陆卿婵带离。
柳乂是这时方才看过来的,他的视线落在段明朔的身上,透着霜雪般的寒意,声音更是冷得出奇:“路上小心。”
“柳节使放心。”段明朔似笑非笑地说道?,“在下一定能将学士安然送至殿中。”
陆卿婵不愿跟着他,但也没法拒绝。
毕竟段明朔仍是太后最?信重的人,也只有他们这些藩镇节使,能和殿内的争斗划清界限。
因?为?对他们而言,无论主政者是谁,自己的权势都不会有大的更易。
他们更愿意见到?的是稳定的朝局。
柳乂就是这样?一个调停者般的存在,他会保护皇帝,但不会支持皇帝。
段明朔却不一样?,他早就向?太后表露了忠心,在现今这时局里节度使的忠心是相当昂贵的,昂贵到?无法估量。
更何况段明朔还一手把控河朔大局,看守国家的东大门。
陆卿婵思绪理清,渐渐地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