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陆卿婵的身子?还不甚康健,宴席没有持续太久,到了后面众人的言语也变得?轻松起来。
王宣饮了些酒,低声向陆卿婵说道:“犬女?卑劣,先前对少师多有得?罪,下官替她向您致歉。”
他看起来颇有些苦闷和无奈。
“无妨的,王长史?。”陆卿婵低声说道,“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心?里却清楚不会有那么简单,就算她放得?下,柳乂也不会放得?下,柳氏也不会放得?下。
无论是发自内心?,还是出于利益考量,王宣都有理由放弃王雪识,他自己应当也明白这其间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听到陆卿婵这样讲,王宣的容色还是和缓许多,跟她聊起了更轻松的事。
“再?过几月荔枝就该熟了。”他温声说道,“可惜除却岭南,哪里都养不活这种甘甜作物,真是可惜。”
陆卿婵柔声说道:“王长史?竟喜欢甜食吗?我还以为像您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都喜欢口味清淡的瓜果。”
王宣摆了摆手,蔼声说道:“王某平生没别的爱好,就是好些甜食罢了。”
王若也插了进来:“长史?您不知?道,我们家?姑娘口味最是怪异,那般苦的药汁,她能面不改色端起碗就直接喝完。”
一位年长的幕僚笑呵呵地说道:“长大了才这样,姑娘小?时候那是一口药都不肯喝,使君百般哄着都没用?。”
“在下那时在军务任职,都常常听到这样的传闻。”他继续说道,“伊始我还不信,后来某次去见使君,刚巧撞见使君喂姑娘喝药,喝一口,竟要吃两个蜜饯!”
气氛越加和缓,就像是友人间的闲聊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座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再?者就是极精明的人,场面欢畅平和,聊得?也越来越远。
直到宴席结束的时候,笑语还未停歇。
柳宁是到最后才过来的,他握着手杖,缓步走到陆卿婵的跟前,低声询问道:“累了吗?要不要先回去?”
柳乂是特地交代过的,让兄长帮忙看着点陆卿婵,绝不允她过度劳累。
他待陆卿婵太小?心?,几乎是将她当小?孩子?在照看。
若不是这些天战事吃紧,柳乂只怕每日都要来信,仔细地盘问她做了什?么。
“没事的,叔父。”陆卿婵轻声说道,“我哪有那般娇弱。”
柳宁点了点头:“那便好。”
他身着寻常的玄衣,又站在树荫之下,以至于柳宁离开的时候,许多人都没发现他来过。
但?王宣无疑是发觉了的。
他端着茶盏的手,久久都没有动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宣严谨肃穆的神情里,透着几分惊愕震惊,像是极是难以置信。
陆卿婵神色如常,她平静地看了眼王宣,容颜柔婉又淡漠,就好像无悲无喜的神女?塑像。
直到送别客人的时候,她才再?度走到了王宣的身边。
夜风凉凉,众人走后门前寂静,只听得?见马匹蹬蹄的声响。
陆卿婵缓声说道:“长史?不必多虑,叔父不过是担忧我身子?孱弱,方才特地过来看看罢了。”
旁人或许不知?道陆卿婵的身子?缘何病弱,王宣却再?清楚不过了。
想到女?儿说起此事时的得?意?神情,他只觉得?血气都尽数涌上了头。
王宣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生都恪守君子?礼教,是怎么教得?出王雪识这样的女?儿!
家?中落难时她不惜与人做外室,使用?腌臜法子?怀上赵崇的孩子?,也不肯嫁给他的门生,现今更是满肚子?的算计钻营,刻薄到了极点!
王宣的指节微微颤抖,他声音低缓:“陆少师,我……”
他还未开口,便叫人给仓皇打断。
“父亲,您不能这样绝情!”王雪识哭着说道,“如今您是衣锦还乡了,可雪识呢?还在与人为妾呀!”
她从马车上急匆匆地下来,快步地走到王宣的身边。
王雪识全然没有注意?到被侍卫挡住身形的陆卿婵,她直接就抓住王宣的手,嚎啕地哭诉起来:“雪识可是您的亲生女?儿!”
“我知?道当年的事,您对我有怨言,觉得?我辱了家?中门楣。”她哭着说道,“可父亲那时雪识也是被逼无奈!您就再?宽宥我一次吧!”
王雪识的嗓音沙哑,就像是已jsg?经哭了不知?道多少回。
王宣面露尴尬,他压着声说道:“在旁人的门前哭,你这像什?么样子?!还有,谁叫你过来的?”
“没有人,父亲……”王雪识愈加委屈,“您整日不肯见我,直到我费了多少心?思?才打探您今晚的去处吗?”
她怀着四五个月的身孕,仍能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姿态。
王宣低声说道:“别这般吵嚷,你先闭嘴。”
父亲声音这么低,应当还是对她有些怜惜的吧。
王雪识抹了抹眼泪,看了眼身后的侍卫们,自顾自地说道:“父亲是一定要落到让旁人看笑话的地步,才肯好好对我说话吗?”
王宣的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对着王雪识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你也知?道你现今是个笑话!”
“上赶着给人做外室,我还从未见过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他冷声说道,“你背弃亲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你的父亲?”
王雪识的眼泪晶莹,顺着脸庞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