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杨广生没心。

江心白想到这句,虽不情不愿,却莫名就对林树丰产生了赞同。莺莺燕燕的都别说了,老杨病那么重,可杨广生竟然若无其事,甚至回了海城都没回去看一眼。

他真的是冷血的狼崽子吗。

江心白打开杨广生的朋友圈,往前翻,可竟没有翻出一张本人的照片。

于是他又点开百度搜了杨广生的名字,找了张某典礼上的图片,放大,端详。

杨广生好看,至少江心白现在这么觉得。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每一天都干净整齐的指甲,清爽的头发,保养得细腻柔软的皮肤,永远金贵而又一丝不苟的精致搭配,举手投足都能让人感受出有一种不甘的地位差,那才是种在相处时,最难被忽视掉的一种感觉。

不屑与亲密,玩笑与真诚,他的配比都不够多,这种隔阂,同样鲜明。

有人献媚,有人厌恶。

你如果不跟他产生什么关系和了解,讨厌他是很容易的。如果你跟他产生交集,那个讨厌就会变得不纯粹,像杨本人和这个世界一样,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又无法挥去的,等量的暧昧与隔阂。

林树丰说的话里大概有一些水分,但是也可以让江心白一瞥他混乱颠簸的童年。

那样的一个孩子,是怎么慢慢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很多人被他吸引,但没人希望他更好。可以说大部分都应该暗自觉得他跌落泥潭也不错甚至包括那些看起来和他关系不错的朋友。尤其当这种高高在上的差距感里又夹着一种怪异低贱的色气时,就会让人产生一种不健康的征服的欲望。希望他被轻视,沉底,好能洗掉他这一身便宜的亲密和肤浅的真诚,如果他有朝一日能从施舍者成为一个被玩弄的对象,江心白相信很多人都会对此喜闻乐见。

江又把照片放回原尺寸。一个令人脸盲的网红正沾沾自喜地挽着杨广生的胳膊。

……

操。他值得。他活该。

让他的股份和钱被抢了吧。让他变成穷光蛋吧。

江扔掉手机闭上眼睛。

……

大家都是怕杨知行。

就说自己吧。强……那个啥了杨广生的事儿,分明受害者是小杨,但是脑子里怕的却是老杨给他分尸投海不是吗。

如果没有老杨,他们会怎么对待杨广生呢?

干抢,还是要命?

对于林树丰来说,只有许诺保住了财产不落入杨广生手里,才有机会和集团内部其他人讲条件。而阿尔茨海默,也不是完全没有死亡危险。如果病情进行很快,或者他们想除掉老头,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杨广生死在老头前面,才能保住财产不旁落。

……江心白无意识地竟然把牙齿咬出了声音。他放松了下巴,然后翻了个身。

可电视里的有钱人不是也说过,对于处于支配地位的人来说,“法律是用来利用的,不是用来侵犯的”。不过是为钱,有必要搞出人命吗。这种社会事件,会引起轰动吧?

但……几年前那个着名企业高层猝死的,真是累了吗?野游出事的……真是意外吗?

不能吧。

万一呢?

不能吧……

他在床上把自己正反面煎了一阵,得出一个结论。

杨广生。穷可以,命得留着。

半夜,江心白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透出光线的李梓晗的拉门门口,拉开拉门,抱起胳膊看着在小灯下喃喃地背单词的李梓晗。

李梓晗把耳机摘了,回头看他:“咋了哥。失眠了?”

“我想问你个事儿,”江心白说,“如果我需要去江城工作,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那有什么问题。”李梓晗做了个ok的手势,“你去呗,你之前不就打算去了吗,我还以为你让人家开了呢。还能再去,挺好。”

“嗯。行。”

江心白转身要走,李梓晗叫住了他:“哥,我也有个事儿问你。”

江回头,看见李梓晗的表情居然变得很暧昧。

“我觉得你最近好像还挺……开心的。你有啥要告诉我的吗?”

“啥?开心?”江心白摸摸脸,“我这天天都糟心成什么样了。”

“这不就对了吗!”李梓晗更加兴奋,雀跃起来:“爱情的苦吃起来就是很糟心的啊。”

“……你有病吧。”

江心白转身走了。但李梓晗站起来,靠在拉门边,看江踢掉轻飘飘的破塑料拖鞋翻身上床。

“哎,哥啊,别不好意思嘛,跟我聊聊呗?我是真好奇嫂子得什么样才能让你动心的?之前你大学时候有个可好看可温柔的姑娘追你,让我帮你吃了整整一个学期的爱心便当,都没见你有一点反应哎。还有你高中时候……”

“什么啊。”江心白忍不住抬起脖子,打断他离谱的脑补行为,“那时候我打工没空给你做饭,人家好心,顺便挣点外快好吗。我可给她钱了的。一份便当算二十,期末我一起结算给她的。别瞎说八道。”

“……”李梓晗呆了。让他今后都魂牵梦萦的大虾炸鸡便当在他哥心中居然只值二十块。他顿时失去了和这个绝缘体交流的欲望,默默关上了拉门。

不过他很快又拉开了,表情已经从吃瓜变成了忧心:“哥,我真想象不到,地球上是否能有这么一个外星人,能感化你这颗氪星脑袋。”

江心白翻身躺下。他今天真的很累了。他叹了口气。

“李梓晗。我偶尔也想对你友善一点。所以你好自为之。”

“切。”李梓晗把拉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