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糕片要切得薄厚相当,这样炒的时候才会火候均匀,不至于一些都要糊了,一些还未入味。

白菘只掐了里头的嫩芯,一炒就糊烂,黏在软趴趴的年糕上,酱汁是加了大肉片的卤水一起炒的,每一块年糕上都裹缠着浓郁的酱汁,甜糯鲜美,软而有嚼劲。

大肉片约莫有一指头厚,阿姥炒的时候切成了酒盅口那么大小,和在年糕片里一起入口嚼吃,软乎乎的,越吃越香。

江星阔本也没想到一盘年糕的滋味竟然能那么好,吃光一盘,抬眸就瞧见岑开致托腮看着他笑,“好味吗?”

江星阔对钱阿姥一点头,道:“阿姥手艺好。”

钱阿姥笑道:“炒个年糕算什么,是致娘的肉片做的好,先卤后炸再煨煮,麻烦得要命,不过幸好眼下天冷,她做一次能管两天。”

岑开致做了个有些自得的小表情,看起来可爱极了,若是独处,江星阔真想把她搂进怀里,好好的亲一亲,蹭一蹭。

岑开致问起昨日太学的事情,泉九便告诉她是卤料中被人投毒。

“卤料?是老卤吗?这也太可惜了。”她不禁感慨。

泉九很是不解,道:“有甚个可惜的?”

“卤料是越老越好,你还记不记得你买过的那家胭脂鹅脯?”岑开致问江星阔。

江星阔点点头,道:“嗯,怎么了?”

“我后来又让文豆买过几回来吃,这家卤味店靠的就是一锅用了几十年的老卤,卤料其实就靠那几样,味好的卤味店,要紧的是老卤子,所以我才说可惜的。”

岑开致这一番关乎卤子的心得体会不过是随口闲谈,却不知道为甚落在了江星阔心上,几个医官被他问得发懵,倒是黄仵作道:“我验过了,那毒没下在老卤里。”

众人都看他,黄仵作道:“昨个大人去审学生的时候,裘师傅舍不得那老卤子,让我帮着验一验。他说老卤还得做其他的菜,羊肉味独,直接投进去以后卤什么都是羊肉味了,所以卤羊肉不是直接搁老卤里卤的,是从老卤勺一瓢出来,再添新料炖煮。大人果然机敏过人,见微知着,这蓖麻籽就是添在新料里的。”

有个医官不屑的小声喃喃道:“知道了这个又能怎么样?”

裘师傅探出个脑袋,有些庆幸,道:“新卤料在入锅之前炒制过一道,炒完还铺在院里晒了一个时辰,那时我们都去午歇了,若说无人监管,且就是那个时候了。”

陈博士皱着眉头,道:“前日午时正是休沐日,不过也有好些学生家不在临安,依旧住在学舍中,所以我们与武学就举办了一场蹴鞠球会,大半的学子都去操练场了。”

“武学的操练场大,为什么不去武学?”泉九不解的问。

陈博士有些不好意思,道:“武学学子本就身强体健,再去武学的操练场上,总觉失了优势。”

泉九挠了挠下巴,道:“将那日留在太学的学生名录取来,回家的那些学生就可以撇清干系了。”

“不止太学。”江星阔忽然道,“还有武学。不要觉得武学没死人,在此事上就是连带受罪,公厨都设在一处,谁被谁拖累了,还不一定。”

陈博士如闻天籁,恨不能插香祷告这事儿的症结出自武学,而不是他治下的太学。

“武学和太学的东西门相连,来观赛的武学学生也不少。”

泉驹和胡沁那一日是回了家的,有记档,便没被提去讯问。两人倚在栏杆上,看那一院子被留下来的学子。

武学的学子不比太学,大多是出自世家高门,虽说也是家中父辈有个一官半职的居多,但平民出身的人数要比太学多很多,还有些军将家的子弟,质素不错的,也会送到武学来。

泉驹在武学中受欺负,江星阔一点也不意外,武学虽是学堂,教的却是刀枪棍棒,拳脚功夫,有些军营气,泉驹虽不怯懦,可身上缺了点匪气,太文生公子哥了。

武学之症结依旧是本朝重文轻武,虽然天子有意培养些精兵锐将以抵抗外辱,却又畏惧兵权割据。所以即便教授军法韬略,却也因天子忌惮而只是些聊胜于无的皮毛。

泉驹只受点嗟磨,不至于被排挤出武学也概因此,武学里不是纯粹的武,武学的设立本身就在是重重桎梏之下。

第61章 午膳和同窗

因为在武学查案, 大理寺众人午膳也就在武学里用了。泉驹本无意暴露自己和泉九之间的叔侄关系,可武学的钟博士从胡沁嘴里听到了,急忙扯着他去招待了。

泉驹被胡沁这大嘴巴坑了不止一次,既如此, 他也别想跑。于是乎一张圆桌上人人如坐针毡, 钟博士和几个作陪的博士是因为担忧案情, 泉驹是因为屏风后那些探头探脑的同窗, 胡沁则是因为与江星阔坐了个正对脸。

只有泉九和江星阔吃得还不错, 江星阔不许公厨给大理寺的人另做,只循例吃些就好。不过习武之人消耗大, 公厨给武学上的都是极下饭的大菜,倒是很合大理寺那班人的胃口。

油润润的肉酱山芋糊,这菜上桌时搁在砂锅里, 还咕咚冒泡呢!瞧着黏糊糊的, 用勺子舀起时微粘的山芋糊能有拉丝的感觉, 肉酱是酱汁腌过又炒,炒时油锅里炸香了野山椒, 还勾了薄芡, 这一盘菜就能干掉半甑饭。

咸盐腌过, 再炙烤过的猪皮金黄焦脆, 底下肥瘦□□四六开, 是极好的五花。大厨师刀工极好,一片片切得薄而透光,一筷子夹起五六片来,叠在一起跟朵花似得, 醋碟里这么一过, 一嚼, 只有香没有半点腻。

姜爆打卤排骨就用到裘大厨的宝贝老卤子了,排骨先卤后炒,既有深厚滋味,又有随姜一起爆炒后的辛辣镬气。泉九吃得高高兴兴,不禁感慨还好毒没下在那老卤子里,一桌人还不知道这内情,险些喷饭。

泉驹和胡沁这一餐饭吃得是不上不下,终于好走了,两人打算去演武场上弄些轻省的武器操练一番,消消食。

胡沁这厮又要抄近路,非得从回廊和园子篱笆的夹道里走,小径就一只脚那么宽,根本不是路,走得摇摇晃晃,差点跌进回廊上的花窗里去。

花窗那头,满院因为去过太学看蹴鞠而被软禁问讯的众学子都捏着馒头看他,筷子上拈着的不是虾酱就是咸齑,好心酸。

胡沁打了个惹人嫌的饱嗝,干巴巴的笑了声,“大家吃好,喝好啊。”

未免这厮被人打,泉驹提着他的后脖领子将他从花窗里拔了出来,同个学舍住着的方斌走了过来,皱着脸道:“午膳有什么菜啊,这干巴馒头啃得老子都快噎死了。”

泉驹从身上摸出两瓣柚子,方斌眼睛一亮,同学舍的几人闻风而至,飞快的瓜分了。

胡沁也跟着掏胸揣袖,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又缓缓摸向了裆部。

“你娘啊!”

“你这厮要死啊!”

胡沁躲避甩出来的拳脚,挂在篱笆上笑,从袖子里扔出半包松子糖。

同个学舍的一起凑过来分吃,隔壁几个玩得开,关系好得也蹭了进来。

泉驹瞧了一圈,问:“刘孜不在吗?”

方斌嘴里甜滋滋的,一股松子香,道:“他那天不是回他姑姑家了吗?怎么会被关在这里,我本来也家去了,听说有蹴鞠才留下来,唉。”

泉驹没说话,胡沁闲话了一会,就跟着他一块去演武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