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1)

蓝文心蓦地往车窗外看,大门已经关上了,不见半个人影。

什么意思,生日这天突然良心发现,要做好人了?蓝文心打开钱夹,里面有十来张现钞和一张信用卡,他记得这张卡的密码是自己生日。

范凯文曾跟他说过,要判断一个人的情绪,只需要看那个人的眼睛,难过的人无论如何遮掩,眼中都难掩泪光;开心至极的人也会眼中带泪,但瞳孔会比伤心时亮那么一点点。

蓝文心看向后视镜,发现自己眼睛有些湿润,泪光模糊了视野,看不出这究竟是喜极而泣,抑或悲伤而泣,根据范凯文的话,也根本判断不出此刻的情绪,难怪范凯文逐梦好莱坞逐得如此艰难。

他眨眨眼,快速打转方向盘,将小车驶出小路,蓝文心一直没有往后看,开了大约十分钟下山后,他才瞥向后视镜,周围已是另一番景致。

来到市区,蓝文心随便进入一家超市,漫无目的地逛了半小时,推着两辆购物车去结账,收银员是位黑人女士,给蓝文心装了三个大购物袋,问他用现金支付还是信用卡。

蓝文心望着前台推销的深海鱼油发呆让爱宠减少掉毛的贴心选择,盒子包装印着只金渐层,犹如小鸡的孪生兄弟。

收银的女士没得到蓝文心回应,抬眼一看,见他两颗眼珠像放在热锅里煮,沸腾了,眼眶不断往外冒泡。

黑人女士连叫几声“Hold on”,让蓝文心“Don’t cry”,她往购物袋塞了支棒棒糖,扯高嗓子说你是世上最牛逼的人,你真是棒的不得了。Get up!Get motivated !Get inspired!You are No.1!

蓝文心在盲目的鼓励中走出超市,双脚虚浮,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

他回到车里查看导航,直行上高速就到机场,掉头就回韩家,蓝文心挑起颈上的玻璃项链,用那块红玻璃挡住右眼,再眯起左眼路边的信号灯变红变绿,在他眼里都是一个颜色。

去哪个方向,他都无法一时决定,于是蓝文心拐弯去了临近的海湾。

天气未热,来海湾的人很少,蓝文心沿着海岸线慢慢开车,沿途有家休息站,售卖热咖啡和快餐小吃,蓝文心停车巡视一圈,打算买支冰淇淋。

由于季节未到,冰淇凌球只做了三种口味,蓝文心全要了,店主挖的冰淇淋球很大颗,三颗叠在一起,甜筒摇摇欲坠。蓝文心一边舔,一边走,完全吃不出什么味道,进到嘴里的,只有海风的腥咸。

他坐在长椅上望海滩,中午没什么人,海水亦平静,守望海滩的灯塔每五秒闪一次灯,蓝文心静静坐着,像一位老翁,既守塔,也守大海,仿佛这里是他的住处。

蓝文心的神思随着海水漂流,直到感受冰淇淋流了满手,他“啊”一声,惊走了长椅边与他一同观海的知更鸟。

他进店借了店主的手机,拨通了一个跨洋电话。

电话在半分钟后接通,电话里的女人犹疑道:“喂?”

“妈妈!”蓝文心拧起眉,“你怎么什么电话都接,万一不是我怎么办?”

沈云听到他的声音,哽咽半天,道:“就怕错过你打来的,这是谁的号码,我要存吗?”

“不用,我的手机没电了,借别人的。”

沈云擤索鼻涕:“宝贝,你还好吗?”

蓝文心摩挲衣角,扭扭捏捏地嘀咕:“我瘦了两斤。”

“你在外面吃的不好?是不是钱不够花,我已经命令你爸爸把你的账户解冻了,你看看里面的钱够不够用啊,不够跟妈妈说。”沈云顿了顿,“要是玩够了,就回家吃顿好点儿的啊。”

“不是不够花,是旅游太累了,都累瘦了!”

蓝文心故作疲累地“哎”一声,他重新坐回长椅上,遥望灯塔,“妈,今天是我朋友生日,和我旅行的那位朋友。”

“哦,你给他庆祝了吗?”

“还没有,我刚刚给自己买了冰淇淋,这个天气吃,还是有点儿冻牙。”

沈云笑笑,问:“好吃吗?”

蓝文心老实说:“吃的时候在发呆,没吃几口全化了。”

“那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蓝文心语气一顿,想了想措辞,“我发现我好像一直处理不好人际关系。”

“和朋友闹矛盾了吗?”

蓝文心不语,数了数站在海滩上的海鸟,总共五只,浪潮袭来时,飞走了三只,剩下的两只像一对情侣互相挨靠。

又过片刻,沈云柔声说道:“如果你觉得他对你是重要的人,你就去主动和好。如果他没有那么重要,你就把这个矛盾当作一个机会,与他分开。”

沈云说完的那一刻,蓝文心看见海滩上剩余的两只鸟各奔东西了,分别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一个决定,人类却总是为此苦恼。

他正思索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货轮的鸣笛声,有船回岸了,灯塔闪烁,在迎接它回家。

“如果累了就回家休息吧。”电话里的人也在劝他。

蓝文心低头,看着鞋尖没说话。

韩以恪本来邀请了程朗和陶欢上门,两人迟迟不到,他发给程朗消息,半小时过去,仍没收到回复,估计要爽约。

距离蓝文心出门已过去将近四个小时,看来这个生日注定是一个人度过。韩以恪也懒得做饭了,煮了袋牛肉给猫加餐,之后便坐在沙发上看着两只猫出神。

他忽然思考起自己是否太大度,是否太干脆,或者说,是否信心太满,其实迟一天放蓝文心离开也不错,至少能在不该寂寞的日子不寂寞。

两只猫吃完肉后,一个在地板翻滚,一个靠在墙壁休息。韩以恪去清洗猫碗盘,刚洗完,便听到门铃响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程朗发来一条消息,估计是叫他开门。

韩以恪没点开信息,径直去开门,一阵冷风霎时灌进屋子,裹住了门内门外的人,刮到挂钟的钟摆晃动一下,咚咚作响,是一股极强烈的穿堂风。

蓝文心的毛线帽摘了,此刻的头发在凌乱飞扬,他借光看见韩以恪的黑色瞳孔里有东西在浮动或是他纷纷扬扬的头发,或是庭前那棵枯树摇曳的树枝,或者正如范凯文所说,人在不平静时,眼睛会先露出马脚。

冷风刮了一分钟终于平息,蓝文心先打破沉默,他提了提手上沉甸甸的袋子,说:“有点重。”

韩以恪接过购物袋,一言不发来到厨房察看蓝文心的购物成果,除开清单上的必要食材,还多了两大袋零食。

他清点着食材,忽然低笑一声。

蓝文心斜靠着流理台,默默观察他的表情,问他有没有漏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