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以恪低头看着他,没说话。
蓝文心被他盯得眼眶发热,很想找个洞钻起来,既屈辱,又委屈。不希望这副狼狈的模样被他见到,很丢脸,却又庆幸幸亏是被他见到。这种松出一口气的感受,连蓝文心自己也吓了一跳,韩以恪并没有多特别,但这种情境下,蓝文心好像能够接受他是特别的那一个。
韩以恪打量他这副情潮刚过的样子,评价道:“看来你在外面过得不差。”
蓝文心不答,迷糊中瞥见不远处趴着一个人,身形高瘦,他看不清对方的面目,虚脱地说:“你杀人了。”
“对。”
韩以恪冷着脸将大衣脱下,盖在他头上,将他打横抱起。
走出几步,大衣里的脑袋动了动,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那我不能跟你走,不然我会从受害者变成帮凶。”
“这个时候才想起遵纪守法,我家的猫条为什么少了两根。”
韩以恪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他环着蓝文心的后背,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温度很低。韩以恪一言不发来到叶书书的车旁,俯身坐入后排,解释说:“麻醉针。”
叶书书替他关上车门,去仓库处理绑架犯。
车里一片死寂,韩以恪看了窗外一眼,掀开大衣,看见蓝文心双目紧闭,嘴唇在微微打颤,他两颊的潮红已经褪去,剩下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仿佛刚从坟地挖出来。
韩以恪伸手往下移,摸到蓝文心后穴插着的那根电源线,不轻不重地往外拨了拨,蓝文心低哼一声,眼睛睁开一狭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蓝文心很快闭上眼睛,下巴往大衣领口缩了缩。韩以恪重新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用食指绕那根线,直至指骨完全被电源线缠绕,他用力往外一扯,跳蛋“啵”一声飞出来。
蓝文心不自觉夹拢双腿,谁知将韩以恪的手也一并夹住了,他尴尬地打开腿,轻轻呼出一口气。
韩以恪把跳蛋随意放进兜里,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又过了半晌,蓝文心低声问:“韩……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
“绑架当天有。”
“那你之前绑架我,是不是因为我们见过,我不记得你,你心里有怨气。”
韩以恪沉默片刻,低头看他:“不是,我单纯喜欢捉弄笨人。”
蓝文心顿了顿,再问,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你以前说是我的私生粉,也是为了捉弄我。”
“嗯。”
“其实你根本没有了解过我,对我也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享受骗人的感觉。”
韩以恪说对。
蓝文心感觉身体忽冷忽热,他神智不清了,只依凭直觉想说清一件事:“如果你不喜欢我,连捉弄我这种事也不要再做了,我很容易误会,我再也不想被人说自恋了。”
第28章 28回家
叶书书处理完仓库的绑架犯,回到车上,察觉到车里尤其安静,连呼吸声都接近于无。
他瞥了眼后视镜蓝文心躺坐在韩以恪膝上,大衣将他裹得很密,只露出三分之一的侧脸,蓝文心双眼紧闭,韩以恪则一直托着他的背,看着前方的椅背,眼皮半垂,似在思考着什么。
叶书书问:“现在去哪?机场还是回家?”
见韩以恪没反应,叶书书又问了一遍。
韩以恪回神,没有作答,他低头看向蓝文心,好像在等他做选择。
蓝文心闭着眼,并没有睡去,他听到了叶书书的问话,但他喉咙异常紧涩,张张嘴,双唇抖得厉害,什么都说不出口。
韩以恪觉得他看起来像一只病猫,恹恹的,受了巨大的刺激,浑身抖个不停,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恐怕会应激而死。
他拿出匪徒绑眼的黑布,重新给蓝文心眼睛系上。
蓝文心抓着他的衣袖,抓得很紧,呼吸也很急促,像在无声抗议。
韩以恪置若罔闻,绑紧那条黑布,手往下移,托着他的腰说:“回家。”
蓝文心昏睡了很久,大脑里好像有一部放映机,将记忆里的画面反复播放,强迫他重温上百遍
自动弹奏的钢琴、大小不一的动物模型、关在塑料盒里的蝴蝶、还有从未停下来的琴声萦绕耳畔,一格格的画面飞速滑过,导致蓝文心电量不足,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
迷糊中,他感到口干舌燥,想找水喝,身体却像被人不断压进一片大海里,鼻腔呼吸困难,找不到一丝机会吸氧。蓝文心拼命踢蹬双脚,在窒息前醒了过来。
眼前一片模糊,蓝文心脑门发烫,适应了灯光好一会儿,才慢慢想起自己身处何地,犹记得离开韩家的时候是傍晚,现在天光乍亮,他再次躺在熟悉的房间,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出逃失败的梦。
蓝文心艰难地坐起身,低着头缓了一缓。梦里的他没有成功划出海,海的尽头仍是韩以恪的领域;也没有溺水,小鸡可能以为他死了,孝顺地压在他身上猛踩,做心肺复苏。
蓝文心把小鸡挪到一边,侧躺着,感到全身酸软无力,萎靡地半眯着眼。小鸡也在他脸旁倒下,两颗眼珠如翡翠般剔透。
一猫一人静静对望,蓝文心敏感的心稍得慰藉,纵使在异国他乡遇上的人类都不值得信任,但至少有小鸡,一条“鸡肠”从口腔直通肛门,品性纯粹,且在他倍感脆弱的时刻不吝啬关心,蓝文心决定奖励它一个吻。
他嘟着嘴凑近小鸡,小鸡却后翻两下,咬他袖子要他起床,蓝文心顿时明白原来它是肚子饿要吃的,世上根本没有无缘由的好意。
蓝文心感到心寒,踉踉跄跄地抱它起来,打开房门,瞥见楼梯上来一行人。韩以恪走在最前面,倏地与他对上视线。
蓝文心心头一颤,合上门,迅速躺回被窝。
外面的人甚至没敲门就进来了,蓝文心听到来的人不少,他至少辨出四种脚步声。其中有一个人脚步沉重,来到床边抱走小鸡,唉声叹气道:“这可怎么办,烧一天了,本来看着就笨,这下该烧傻了。”
蓝文心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头,对叶书书的印象分再扣5分,然后听到另一把语调高昂的嗓音说
“傻了也好,至少傻瓜说话不为难人,你看他明明闭嘴的时候顺眼多了,偏偏喜欢动嘴,当花瓶多好。”
蓝文心默默呸两声,数了数,范凯文总共说了五句话,只有一句好话,说他长得好看,一句好话加5分,然后扣4分。
韩以恪见床上的人双目紧闭,眉毛却在抖动,便对一旁的家庭医生说:“医生,你检查一下,给他开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