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曹娥看着谢元谷从未有过的轻快身影,眼睛一热,低着头将木头搭在谢颜立好的支架上。
先前在曹家闹的分家之事,虞婆也跟着去凑热闹,此时回来刚煮好粥,等着孙女回来用饭,见到跟在庄婉后边的姐弟两,笑眯眯地道:“锦丫头来啦。”
这虞婆六十多岁的年纪,一天都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十分好相处。
庄家帮她们已经有好几次了,比起一脸冷淡的女秀才,这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太婆要讨谢颜的欢心多了。
她也跟着扬起笑脸回道:“虞婆婆在家呢,我和娘在搭木棚子,过来借几件趁手的工具去砍树割点茅草搭盖棚子。”
说完跟随庄婉去拿工具。
虞婆支着膝盖站了起来道:“镰刀和斧头在这边,婆婆拿给你,婉儿一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哪里晓得刀具放哪里。”
谢颜闻言,有些错愕地抬头望了眼庄婉,女秀才白皙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有小巧的耳垂边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抹娇红。
谢颜赶紧压住上抽的嘴角,轻咳一声转身跟上虞婆的脚步。
拿到工具后,谢颜正准备带着弟弟出门回去,只是庄家伙房炉子上边的阵阵粥香充盈着整个院子,小男孩的肚子很应景地响了起来,被走在前边的小老太听到了,驻足转身冲着谢元谷道:“小谷儿可是肚子饿啦,跟婆婆去喝粥。”
谢颜三人一大早先是来庄家签地契,后来又回去处理分家之事,粒米未进,连水都没喝一口,谢元谷一个小孩子,到现在硬是一声没吭。
谢元谷忙摇了摇头道:“谷儿不饿,先跟姐姐回去了。”
说完先一步跑在谢颜的前边出了庄家的院子。
谢颜心疼着弟弟,又为这他这般懂事感觉心酸,但穷苦人自有穷苦人的骨气,一味接受庄家的好意,让她也有些不安。
反正以前古代逃亡的时候难民不也是靠挖树根吃野菜活下来的么,一会儿就去找些野菜对付一下,等明日早上一大早起来就去山上拿钱,买几个锅碗瓢盆的几斤米回来,就可以慢慢走出困境了。
曹娥见谢颜拿了两把镰刀和一把斧头,跟在后边的的谢元谷却扛着一把比他给子还高的锄头跟在后边,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就你这么一丁点也要扛锄头,一会给绊倒哪里都不知道。”
谢元谷眨巴这眼睛道:“等明年,我就能和这锄头一样高了。”
曹娥摸了摸他的头,接过镰刀道:“我去半山腰割些茅草回来,晚些用藤条一绑搭到架子上,就不担心下雨了。”
谢颜也拿着斧子跟在后头道:“先前没有刀具,找的都是干树枝,我再去砍几棵生一点的小树,把小棚子给撑起来,万一刮风也不怕被吹倒了,等弄完再找些野菜充充饥。”
这空地上一个人也没有,谢元谷自然也跟着一起上山。
不过只是在半山腰,走几步路就到,母女二人手脚利索,不到半个钟,曹娥就割了好大一捆茅草,谢颜也砍了几棵小树分两次拖到宅基地。
还没走到就见到小草棚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一个人,走近一看原来是虞婆。
“虞婆婆,您怎么来啦?”
“嘿,粥煮多了,想着你们还没吃饭,端一些来给你们垫垫肚子。”虞婆笑眯眯地道。
果然她身边还放着一个小锅子和三副碗筷。
以虞婆的腿脚,又端粥又拿碗筷,怕是做不到,看来方才庄婉定是跟着一起来了。
谢颜此时也懒得去计较女秀才是什么意思,但如今庄家这番雪中送炭的行为已经足以让她摒弃诸多的疑问,毕竟她们母子三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可图的地方,此时能伸出援手,实在是难能可贵。
曹娥忙把背上的一大捆茅草放在地上,颇有些不安地道:“虞婆婆,我们母子三人先前得到您和秀才的帮助已经很多了,如今大家都视我们为不详,您还是少些跟我们往来的好。”
虞婆一听就不高兴了:“什么详不详的,当年曹旺早几天前就生病了,后来才生的你,他死了跟你啥关系,还有方家那死鬼,是被山匪打死的,跟小锦儿何干,至于你那丈夫,谁说不是巧合呢,你就别把这些罪责都背在身上,你才三十来岁,还有大好日子在后头,说什么丧气话呢,让小锦儿和小谷儿给听到了,不得多难过呀。”
谢颜走过来刚好听到这小老太一番话,也跟着笑了:“娘,虞婆婆说得在理,今天是咱们搬新家的日子,往后就没人管这咱们了,就不要想那些丧气的事情,既然婆婆有这番好心意,咱们就只好厚着脸皮收下了,将来等日子好起来,再好好报答她们。”
虞婆笑呵呵地道:“还是小锦儿想得通透,等以后日子好了,多来孝敬我老婆子可不会客气。”
女儿都这么说了,曹娥也不好再把人家的好意再往外推,更何况锦儿和谷儿一天没吃东西,自己一个大人一天不吃到还能撑得过去,孩子还小,不能让他们跟着自己受罪。
于是又软声细语地一顿感谢,这才上前去把锅子打开准备舀粥。
只是没想到一打开盖子就是扑鼻的香味,除了粥米的香味,还有肉香味,仔细一看,入眼的是白花花的米粥,粥里还带着几根斩断的筒骨,上边撒了点小葱花,曹娥舀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要知道在曹家,别说白花花的大米粥,连玉米粥都是稀得能照出人影子来,更不用说还用筒骨一起熬的。
“怕你们不够吃,早上埋了了几个红薯在灶子里,婉儿说这几天吃红薯太多心口烧,我便都拿了过来了。”
“够了够了……实在是太多了……”曹娥忍不住有些哽咽。
虞婆是看得出来她情绪有些激动,赶紧站起来道:“我得先回去,家里还有活儿要忙,这口锅子往时都用不到,你们如今锅碗瓢盆啥都没有,就先拿来用着先,家里最不缺的就这些了,也不用还回去了。”
如此好意,再推辞就不近人情了,而且这些东西要买起来铁定也不便宜,现在到处是用钱的时候,能省一点是一点,谢颜心里暗暗记着这小老太的好,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这小锅子看着口子小,但肚子大,这一小锅的粥,装起来每人能有两碗多,比起曹家一餐半碗稀粥来,简直不要好太多,更何况里边还有一些筒骨连着肉,盐味上得刚刚好,不要太好吃。
谢元谷吃了个肚儿圆,斜躺在那一捆茅草边上,摸着鼓鼓的小肚子道:“从来没有吃得这么饱过呀。”
曹娥也把碗给舔得干干净净道:“庄家待咱们可真是好,锦儿谷儿,往后咱们要是真的过得好了,可不能望了她们家的大恩大德。”
“放心吧娘,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到时候秀才姐姐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
谢颜听到弟弟这么说,噗嗤一声笑了:“到时候要你这个小机灵鬼去当书童。”
“要是真的,那可真的是太好了。”谢元谷巴不得。
“想得美,谁会要你这啥也不会的小屁孩。”
曹娥看着姐弟二人难得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闹了一会,把锅碗收拾一番,拿到草棚子后边不远处的一处泉眼那里去冲洗,回来后开始用藤条缠绕着茅草将其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回头铺在草棚子上。
以前曹家的柴房也是这样子防雨的,先前经常漏雨,曹娥没少修补,此时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不到一会儿就码了一大半。
谢颜则将这些码好的茅草整整齐齐地绑在架子顶上,剩下的则绑在棚子的周围挡风,也能遮住别人探究的目光保留一丝隐私。
曹娥见茅草不太够,见天色还早着,拿着镰刀又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