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1 / 1)

五皇子广吉悄悄拉了一把身侧的广朔:“四哥,他们说的话我怎么不明白,飞鸿将军怎么了?”

广朔按捺住心中惊异,道:“无事。”看着跪倒在皇帝面前的禾如非,心中唏嘘不已。

他记得禾如非,当初禾如非在抚越军中一战成名,后来发现是禾家的大公子,朝中人人称赞。出身良好的世家公子去打仗,总归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况且飞鸿将军的英姿在部下中多有传说,他也敬佩不已。可眼下肖珏却将此事揭开真相,那个不顾自己性命在沙场上冲杀的勇将,盔甲下原是柔弱的女儿身。

而等打了胜仗后,功勋不是她的,赞扬不是她的,连身份都不是她的。最后死在自家人阴谋之下,听着,都让人觉得上天残忍。

帝王的目光沉沉,望向文官中,“许之恒,此事你也知情?”

“不……不……臣是被冤枉的!”许之恒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是这贱人污蔑与我!我根本没有……是她的主子!她的主子贺宛如与夫人争风吃醋,暗中加害夫人,害得夫人溺死,臣知道此事后,已经杀了贺宛如给夫人报仇,可是臣从来不知道夫人就是飞鸿将军!臣真的不知道!”

他涕泪涟涟,说的格外真诚,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人何其无辜?禾晏冷眼瞧着许之恒惺惺作态,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个软骨头的男人,和当年在狩猎场下遇到的青衣少年,已经没有半分相似了。

太子忍不住开口道:“肖都督,不会就凭着几封手记,一个奴才随口攀扯的几句话就要定禾将军的罪吧。这可是大魏的飞鸿将军,况且你嘴里所说的真相,是不是有点太匪夷所思了?一个女人,那么厉害吗?”

广延与禾如非并无往来,不过是知道一点禾如非似乎与徐相有些关系。此刻为禾如非开口,倒不是为了禾如非,也不是为了徐相,而是为了堵肖珏的嘴。毕竟肖珏于他,是敌非友。

“单凭这些,当然不可能定禾大公子的罪,再者,”他眸光讥诮,“禾大公子的罪过,也不仅仅于此。”

广延一愣,徐敬甫心中暗道不好。只听肖珏道:“禾如非通敌叛国,为避免身份被揭穿,华原一战,与乌托人暗通往来,不惜以我大魏军士无辜性命,换的乌托人的网开一面。”

玛宁布正作壁上观一场好戏,万万没想到这把火会突然烧到自己跟前,惊得面色微变。

无人开口。

广场上的冷风,呼啸着穿过飞扬的旗帜,像是战场上死去的冤魂,终于抵达了诉冤的案头。

“禾如非,”肖珏冷嘲道:“你可真怂。”

“肖都督,有些话没有弄清楚之间,不可妄言。”徐敬甫道。

肖珏不为所动,只令手下奉上证据,呈于帝王手中。

“禾大公子府上失窃,说是窃走古玩文物,区区外财,就令禾家慌了手脚,满城追索窃财之人。”肖珏淡淡开口,“为何如此,因为禾大公子自己也清楚,被窃走之物一旦公之于众,他必定身败名裂。”

禾如非咬牙道:“你……”

“三封信,”青年已经转向皇帝,“两封是与乌托人往来,一封,”他扫了一眼徐敬甫,唇角一弯,“受于徐相。”

文宣帝猛地抬眸。

如果说,之前的禾如非一事,仅仅是给他震惊和不可思议,而肖珏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有了出离的愤怒和巨大的背叛感。

徐敬甫……和乌托人?

他是个平庸的帝王,喜欢做甩手掌柜,但并不代表喜欢别人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这践踏的是天家的尊严,如何能忍?

徐敬甫一愣,下意识的跪倒下去,张口就道:“陛下,老臣绝无二心,不知道肖都督是从哪里伪造的信件,才会如此污蔑老臣。老臣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啊!”

他并不知道肖珏是从哪里弄来的信,也不知道禾如非是什么时候将信藏起来的。对于禾如非,他并未用太多的脑子,一个蛮横的武将,不值得费心。但正是他的大意,竟将自己推进了火坑之中,禾如非居然留了一手,不知从哪里保留了一封信,没有销毁。而且还被肖珏发现了!

文宣帝看着手中的信,越看,脸色越沉,到最后,已然没有任何表情。

信函究竟是不是真的,他心中已经有数,这么多年,徐敬甫在他身边,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是念着当初自己初登帝位时,徐敬甫的辅佐之功。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有人情味的皇帝,同先皇他们不同,可如今看来,君臣之情,在某些人眼中不值一提。他给了徐敬甫权力和地位,但对方仍然不满足。

通敌叛国,四个字一出来,他看徐敬甫的目光,就再无过去的情分了。

“肖都督,”武将中,燕贺突然高声问道:“禾如非果真是为了一己私欲,将华原一战数万将士的性命都弃之不理?”

肖珏没说话,平静的看着他。

燕贺的眼睛顿时红了。

武将同文人不同,上的是战场,扛的是刀枪,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战友,情感又与别人不同。武将们作战时,恨不得能多保下一人是一人,最恨的是无谓的牺牲,而居然有这样的畜生,眼睁睁的将自己人出卖,看他们去送死,所图的,不过是自己的贱命一条。

燕贺深吸一口气,站出列来,对着文宣帝跪下:“请陛下严惩禾如非!为华原一战无辜枉死的将士报仇!”

武将们先是惊愕,随即沉默,最后,纷纷卸下身上佩剑刀枪,跟着跪倒下去,“请陛下严惩禾如非,为华原一战无辜枉死的将士报仇!”

喊声震天,玛宁布心中暗道不好,再看文宣帝,亦是神情震动。

肖珏冷声开口:“乌托人与朝中官员暗中勾结,致使华原一战生灵涂炭,将士枉死,如今假意求和,实则包藏祸心,陛下,”肖珏俯身行礼,“乌托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求和一事,请陛下收回成命。至于在大魏开设榷场,更是天方夜谭。如今当务之急,是肃清朝中哪些官员与乌托人沆瀣一气。”

徐敬甫斥道:“肖怀瑾,你血口喷人!”

“清者自清,徐相何必激动。”肖珏吝啬于给他一个眼神,目光直视着文宣帝,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文宣帝忽然感到一阵疲惫。

做皇帝做了这么多年,轻松的日子,其实没多少,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疲惫的,可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让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老的连坐上这个位置,都觉得太高太凉。

“父皇,”一直没开口的四皇子广朔,终于站出身来,他对着文宣帝开口道,“不论肖都督说的话是真是假,眼下之际,同乌托国交好一事,须得重新商议。至于禾大公子和许大人……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也不能放任。飞鸿将军一事,非同小可,如果肖都督说的是真的,所有参与此事中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这话里,就是将徐敬甫也囊括了进去。

徐敬甫喉头一甜,只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憋得他几欲吐血。四皇子广朔一直规规矩矩,他虽支持太子广延,提防广朔,可在徐敬甫心中,广朔绝无那个胆量争皇位。若是有,根本不会拖到现在这个时候。广朔的性情肖似文宣帝,带着一点帝王家无用的仁慈,所以,他注定比不过广延。

而此刻广朔的开口,将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然,文宣帝看了一眼广朔,这个关头,他没有厌恶广朔的插手政事,反而觉得广朔的话像是让眼前的局面有了解决之道,令他从被背叛的恶感中清醒过来。

徐敬甫看着文宣帝的脸色,心道不好,如果文宣帝在此刻开口,接受了广朔的话,那么禾如非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禾如非没有翻身的机会,那封信就会成为钉死他的罪证,他不能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被带走,只留一个广延在外头,广延那个蠢货,根本没办法将他捞出来,而肖怀瑾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今日一过,他就彻彻底底的再无翻盘的可能了!

“陛下……”徐敬甫老泪纵横,“老臣冤枉,老臣认为肖都督所言,没有一句真话,全都是杜撰的无稽之谈。都说飞鸿将军与封云将军素来不和,如今看来是真的。只是老臣也不知道禾将军究竟是怎么招惹了肖都督,才会让肖都督做出这等诛心之事!”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旧不死心。

“肖都督没有撒谎!”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尖利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