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1 / 1)

在贤昌馆里《大学》背的磕磕绊绊的少年,如今可以在酒醉后,不费吹灰之力的背完一整篇,却还要搂着他的腰,期期艾艾的求一个爹爹的夸奖。

她在演武场上望着底下操练的新兵,对自己的问题对答如流,被夸赞时,笑嘻嘻的自夸道:“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上辈子就是女将军。”

骗子最高的境界,大抵是说真话的时候,也要藏在看似无心的谎言下。

花游仙笑着问他:“您身边的这个姑娘,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吗?”

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吗?

是那个弓马剑术一塌糊涂,认真又固执,努力又孤僻的小姑娘吗?

是那个会说出“手中执剑之人,更应该明白剑锋所指何处,是对着身前的敌人,还是身后的弱者。我绝不向弱者拔剑”的小姑娘吗?

是那个被同窗遗忘在田庄上,即便被揍的鼻青脸肿也不肯背叛说出朋友下落的小姑娘吗?

还是那个在玉华寺后,雪莲山上,一次寻死不成又来第二次,对着他哭哭啼啼,凶巴巴却又莫名可怜的许大奶奶。

他那时为她撑过一把伞,送过她一颗糖,赠与她一轮并不存在的月色,可并不知道,她过的如此悲惨,悲惨到连自己真正的姓名都无法拥有,在没有月亮的夜晚,一个人躲在面具后,孤单的、卑微的度过了许多年。

他救过他一次,却没能救得了她第二次。

济阳的水神节上,禾晏的脸藏在传说中那因说谎受到惩罚的狸谎面具下,说出了十个秘密,十句真话。

“我与都督上辈子就有缘分了。”

“我前生是个女将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抬起头来,长空黑沉沉的,今夜没有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今夜是如此的冷,他不过骗了她一次,她却骗了他许多年,以至于当谎言被揭开的时候,才会格外心痛。

肖珏走得很慢,走到了长廊尽头,书房前,花墙下的石榴树下。似乎有女孩子笑靥如花,试图伸手去摘那只尚且青涩的石榴,一下又一下,背影与许多年前的某个春日渐渐重叠。

他在树上,她在树下,面具牢牢地覆住了小姑娘的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奋力去扑那一只黄澄澄的枇杷的滑稽姿态。白袍少年翩然落地,看着面前瘦弱矮小的少女,嘴角微微勾起。

那一日春风和暖,天青水碧,一如初见。

有人的声音响起,在长空中,原野地,泉水边,带着无法言明的怅然,同无数密林深处的萤火一同散落在夜风里。

“有时候做一个人的替身久了,难免会忘记自己是谁。”

“都督,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

“我叫……”

青年漂亮清绝的眼底,暗色渐渐蔓延一片,他垂眸,看向手中那只被握的紧紧的香囊,轻轻吐出两个字。

“禾晏。”

第二百一十五章 禾将军

下了一夜雪,第二日早晨起来,院子里积了一层银霜。

青梅早早的起来熬粥,熬粥前,还特意瞧了一眼禾晏的房里究竟有没有人。见禾晏正在穿衣,奇道:“姑娘怎么起得这样早?天冷,不如多睡一会儿。”

“没事,”禾晏伸了个懒腰,“习惯了。”

在凉州卫里,日日都要早起,待回到朔京,这习惯要改也不容易。青梅熬粥的时候,禾晏就拿起放在院子角落里的扫帚扫雪。

“姑娘,快放下,您怎么能做这些?奴婢来就行了。”青梅慌慌张张的道。

禾晏笑道:“你还要熬粥,一个人如何能做两件事?罢了,不就是扫扫雪,我在卫所的时候比这辛苦的事情做得多多了,不用在意。”

青梅很坚持,“不行,姑娘,您拿着暖炉去屋里坐吧,这里奴婢来就好了。”

“真没事。”

蹲在墙角里的赤乌顿时感到十分不自在,他虽然是奉命来保护禾晏的,但禾家实在是很穷,连下人都只有青梅一个。现在小姐和婢女争着扫雪,他一个大男人要装作没有看到,实在很难。

犹豫了一下,赤乌站起来道:“我来吧。”

禾晏还没来得及说话,青梅就笑的眉眼弯弯,把扫帚往赤乌手中一塞:“那就多谢赤乌侍卫了!”

赤乌:“……”他怀疑这小婢子就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他的。

禾晏还有点不好意思,赤乌好歹也是九旗营里才俊,素日里跟着肖珏想来也没有做过扫地这种事。把一个拿剑的侍卫当小厮使,说出去好像是他们禾家欺负人。禾晏便道:“算了,还是我来吧。”

“没事,”青梅笑嘻嘻道:“赤乌侍卫人可好了,力气也大,姑娘你身体不好,歇着就好啦。”

赤乌心道,这小婢子大约是没看见他们家姑娘在凉州卫一个人举着百斤巨石的模样。

不过这里两个女子,这种扫雪的事,还是他来做吧。赤乌便拿起扫帚在院子里扫来扫去,青梅一边看着厨房里的粥,一边指点他道:“赤乌侍卫,你别只扫中间呀,角落里也要扫,万一少爷回家夜里黑没瞧见摔着了怎么办?左边还有漏掉的雪……”

禾晏搬了个凳子坐在门边上,看着赤乌一个高大侍卫被个小侍女指挥的团团转,倒是觉得颇有趣。

待赤乌扫完雪,青梅熬好粥后,三人便一起在桌上吃饭。禾绥与禾云生走的早,青梅提前一夜做好煎饼让他们带在身上了。吃过饭后,禾晏便坐在屋子里发呆。

她有心想再去许家找福旺,可是拉开抽屉,里头一张银票都没了,心中不免戚戚,早知道在肖家的时候,抽屉里的那一摞银票,她应该先同肖珏借过来。如今这身份,反倒是不好意思借了,要不然……去找林双鹤?

她这头正为银子的事愁眉苦脸,那一头,赤乌住的杂物间里,飞来一只灰羽鸽子,停在房梁上,黑豆似的眼睛瞅着他。赤乌张开手,那鸽子便飞到他手上来了,鸽子腿上绑着一只细小的铜管,赤乌解下铜管,从铜管里,抽出一张纸条来。

他看完纸条,眼里也流露出些不解的神情,不过片刻,就整理好,将那只鸽子放飞出去,走到了禾晏的屋门前敲了敲门。

禾晏打开门,看见是赤乌,就问:“怎么了?”

“少爷的饮秋剑,先前在济阳的时候与乌托人对战,刀鞘裂开了。”赤乌道:“饮秋剑乃铸剑大师鲁岱川所铸,饮秋剑如今在鲁大师手中修铸。”

禾晏点了点头,不明白赤乌说的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