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容妘懒得听他后面的话:“天色晚了,裴大人没什么事便请回罢,今日深夜邀裴大人前来说话,本就是不该,我会谨记此事,日后再不会与裴大人私下说话。”

裴涿邂当真怕她真的不再与自己扯上关系,妘娘对上他时向来果决,这种再也不见的事,她真的能做的出来。

“妘娘,我”

她偏头去嘱咐叶听,开口打断他的话:“送你主子回去罢。”

裴涿邂不愿走,却又因担心的事不能继续上前,叶听见状生怕二人又吵起来,赶紧将家主给劝了出去。

到了门外,裴涿邂仍旧立在门口,盯着她紧闭的房门,无边的黑夜色将他吞噬,他陷入两难境地,怎么选都是个错误。

叶听低声道:“家主不管您是怎么打算的,在夫人明天怎么不也得说些软话?毕竟是您做主骗了她,可她这段时间还担忧您的安危,您这几日劝一劝哄一哄,不就成了好姻缘?这还没回京都,又何必将干系撇的那么干净呢。”

裴涿邂冷冷看了她一眼:“妘娘不束你规矩,倒是叫你忘了为奴之本。”

他周身冷厉之气骤起,叶听身子一僵,当即跪了下来:“奴婢僭越,望家主恕罪。”

是她在夫人身边伺候久了,跟着好脾气的人待久了,倒是把之前的小心谨慎都丢了,竟敢在家主面前说这些。

裴涿邂转身离开之际,扔下四个字:“下不为例。”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夜里的一场交谈算是不欢而散,次日晨起入了京都,也不知走的那条路,安静的很,稳稳当当进了皇城。

这是苏容妘第二次入宫,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宫道上的红墙格外殷红,甚至还有似有似无的血腥气。

可若仔细看过去,道上冲刷的干干净净,并没有任何碍眼的血色存在。

原本宫中的主人该杀的杀、该清的清,皇后与宫妃被送去皇陵,皇帝被长剑刺穿肺腑,死在了龙椅之上,是吴尘寂吴大人亲自动的手。

苏容妘也就是这时才知晓,难怪当时吴夫人段氏有心关照着自己,原是吴大人同阿垣目的相同。

吴家军在前朝便赫赫有名,只是后来吴父被前朝皇帝生了忌惮,下令斩杀,后结识了先帝,成了一同打天下的开国元臣。

只是还没等先帝登基,吴父与长子便死在了战场上,唯剩下次子与长媳段氏,还有长孙吴怀珉。

想来吴老大人的死必定与先帝脱不了干系,否则吴大人怎会这么多年在朝中隐忍,只为在这个时候亲手了结先帝。

宫变其实仅有一夜,后面几日则是应对想要做黄雀的皇子皇族,如今人已经被控制住,该关的都关了起来,能杀的也尽数斩杀,盛夏便等天下稳定些,由宣穆亲自下旨处置那些人。

苏容妘被接进了寿安宫,这宫殿一直空置着,这回住进去倒是方便的很,掌事嬷嬷姓张,听说原本是在皇后宫中伺候的,也不知做了裴涿邂多少年的眼线,这会儿直接调到他身边伺候。

年岁大的宫人经历过先帝攻入时的血洗,如今皇帝又换了人,倒是有些诡异的平静,好似死不了就不算什么大事,主子换了人做,做奴才的依旧伺候人就是了。

千牛卫守在寿安宫附近,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后宫内眷不得入内,一切以提防有人卷土重来为主。

宣穆被带到了养心殿,皇帝要做的是自有裴涿邂亲自来教,苏容妘只老老实实在寿安宫中待着,免得什么时候做了旁人挟制他们的把柄。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她也一个月没能见到宣穆与裴涿邂,只是听说前朝的事很忙,有数不清的人要安顿拉拢,这种时候排除异己不能手软,更不能立即溺于享乐,白白浪费了树立天恩的机会。

苏容妘从叶听口中听着外面的事,也在这寿安宫里做了一个月的太后,她只在宫中待着也不出去,除了身上穿的衣裳不一样外,跟在王府之中的日子也差不多。

她也算是明白了,跟着宣穆,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注定要在一个地方被圈着过一辈子。

虽则想起来有些丧气,但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只要能平安活着,其他什么都可以往后放。

临近年关,苏容妘这才终于看到宣穆。

这才一个多月,宣穆便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虽仍旧年少,但周身气度沉稳了不少,来寿安宫时身后跟着一溜的太监,见到了她,跪地施礼唤她的母后。

这段时间苏容妘也学了不少宫中礼仪,泰然自若叫他平身,而后抬手叫宫人都出去,这才留着他们母子二人说话。

宣穆当即露出孩子的神态,几步冲到她跟前扑入她怀中,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娘亲……”

苏容妘眼眶也有些发酸,也将他搂抱的紧了些:“怎么了这是,莫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宣穆吸了吸鼻子:“我如今十分不同了,哪里会有人欺负到我头上呢?就算有,也都被裴大人给挡了回去。”

猝不及防提到裴涿邂,苏容妘愣神了一瞬。

“好,有他护着你我就放心了。”

母子之间没必要说什么朝中事,这一个多月来没有见面,实在是忙的抽不开身,他本就年少,一边有课业要做,一边要学着处理政务。

裴涿邂做主请了大儒来教他,赐了太傅的位置。

宣穆想给裴涿邂也晋封,只是被他给拒绝了,也是怕日后有功高盖主之嫌。

这些事苏容妘都听叶听提起过,这会儿同宣穆说了些家常话,倒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他知道你今日来见我?”

宣穆点了点头。

“那他……没有托你给我带什么话?”

宣穆想了想,摇头。

苏容妘沉默下来,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脑中将他所作所为串在一起,实在忍不住往旁的方面想,是不是他突然反悔,觉得这段时间在她身上花心思实在浪费,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同她断个干净?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坚定不移的情分,寻常夫妻尚且会有猜忌,苏容妘又如何能不生疑心。

他们之间开始的不清不楚,结束的不明不白,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若是怨怪,还能怪到他头上去吗?

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他用情更深,难道这会儿他不愿意了,她还能继续强迫他不成?

苏容妘深吸了几口气,将心底这些本就不该生出的儿女情长尽数压了下去,只安静陪着宣穆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