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苏容妘便已经从他身侧越了过去,往前走的步子快得很,半点没有什么受伤难行的意思。

他被气笑了,她原来就这般不愿同他一起走?

他面色黑了又黑,却仍旧加快了步子,不紧不慢走在她身后不远处。

裴涿邂大权在握后,自是无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无论是惧怕也好,还是想从他身上有所求也罢,都不会似苏容妘这般,对他毫不在意地轻慢。

他心中沉积着一股郁气,光着干脆就如此罢,将苏容婵出之后也就此将苏容妘给放了,日后再也见不到,他自也不会在心中这般失态。

“你可想离开裴府?”裴涿邂冷声开口,“你若是想,待宣穆接了出来,我可以派人送你们离开京都。”

苏容妘脚步顿住,忽地回头看他。

眼看着裴涿邂立在身后,周身肃冷,说出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她瞳眸怔缩一瞬,他怎得突然问这种话?

他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在裴府是攀附吗?为何要问她愿与不愿?

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她去之前,沐浴过

夜里静的厉害,裴府中的蝉即便是没有被下人捕干净,也要被这一夜赛过一夜冷的秋风吹的闭了嘴。

苏容妘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音,是期待,有是担忧。

如今裴涿邂这个态度,想必定然是不知道自己与嫡妹的事,那他究竟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她不敢盲目去猜去试探,又更不甘心就此拒绝了去。

她迎着裴涿邂的眸光,定了定心神道:“我在裴府,本就是为了陪我的嫡妹,我走与不走,还是听听嫡妹的意思罢。”

言罢,她继续转身向前走,脑中混乱一片,但她将事的根本点在了嫡妹身上,不管裴涿邂察觉的事究竟是什么,他也都要从嫡妹那入手才是。

裴涿邂没继续开口,回屋的后半段路,他也一直沉默。

而苏容妘却因他问的这一句搅动起心中滔浪,提起的一口气直到进了屋子才慢慢松了下来。

她坐在原本宣穆看书的椅子上,透过面前窗户的缝隙往外去望,正好能看到阁楼上裴涿邂的身影。

她看不出来裴涿邂在做什么、想什么,更是觉得自己如今应该有所行动,只是心中急迫却又不知突破口究竟在何处。

而阁楼上的裴涿邂则是正在听叶吟的回禀。

“苏姑娘去正院,是在您去之前的半个时辰,不知进了哪间屋子,但夫人并没有去瞧她,只有下人抬了热水进去,应当是沐浴。”

裴涿邂眉心微蹙:“沐浴?她平日里沐浴都是专程去正院?”

叶吟摇摇头:“素日里是在矮房尽头的那间小屋,内里烧水也方便,奴婢总觉得,苏姑娘并不是为了沐浴才过去,而是为了什么旁的事才沐浴。”

裴涿邂指尖轻点着桌面,没说话。

叶吟抿了抿唇,脑中搜刮着自己察觉的怪异之处,又道:“您走后,前院似是有丫鬟入了后院之中,没多久苏姑娘便出了来,奴婢私以为,这应当不是巧合。”

所以,是丫鬟告知苏容妘自己离开,她这才走的?

裴涿邂眸光更暗了几分,他想,苏容妘离开并不是为了同自己偶遇,因走的路并不同,而她也应当并不是为了同自己避开,毕竟她只要呆在矮房之中便可避开,没必要多此一举。

不够,只知道这些还不够。

他沉声道:“继续跟着罢,有什么事即刻来禀。”

叶吟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裴涿邂则一直在想此事。

既不知其中是否是巧合,那明日他便再去正院一次。

这夜很快便过去,白日里裴府之中也很是热闹,裴浅苇被皇后传召入了宫中。

虽说此前她便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侧,但京都贵女都知晓皇后娘娘并非真心喜欢她,只是看裴家的面子上罢了,否则她一个小小庶女,性子也不算出挑的讨人喜欢,如何能得皇后赏识?

可如今不同了,臧择师父竟选了她一同参办佛礼,眼红的人即便是口中说什么因为裴家,但心里都明白,臧择大师并非是为了权势会借佛名为幌子的人。

臧择自小苦修,此前有人为了功德建寺庙,想尽办法都未曾得到他一个善字,后来那人气恼了,扬言他若再不服软,便要先打折他的腿,再不服软就打断他的脊骨,但他都生生抗了下来没有半分屈服,后来那人怕了,这才请了名医为他诊治,就回他一条命。

故而如今皇后对裴浅苇的照看更加多了几分真情,她回来的时候,还带了许多赏赐。

心里高兴憋不住,想要小小炫耀一番是人之常情,她给交好的姐妹都送了不少好东西,而后给家中小妹、长姐和兄长都留了一份。

这般算下来,家中就差苏氏嫂嫂,她倒是也没小气到舍不得这份礼物,便专门准备了一份,亲自送了过去。

苏容婵本不想见她,可又不好拒绝,只能看着她带着东西进了来,面上笑得开怀:“嫂嫂,这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经文孤本,我知你喜欢,特给你送来。”

苏容婵面上的笑容僵了僵,盯着那经文双眸都有些猩红。

能站在臧择身边,同他一起行佛礼的人合该是她才对,裴浅苇占了她的位置,竟还要来她的面前炫耀?

她不说话,屋中静谧极了,叫裴浅苇也有些尴尬。

毕竟世家大族之间都讲究个面上功夫,即便是素日里关系再差,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更何况她与这位嫂嫂本也没什么过节,如今更是带了礼来。

她想,是不是嫂嫂误会她无事献殷勤不安好心?

裴浅苇轻咳两声,解释道:“臧择师父的事,当时若非嫂嫂出言,想来长姐根本不会准许我去成佛寺,嫂嫂修佛的功德长姐还是很认同的,我也是该来谢谢嫂嫂的。”

苏容婵未曾抬头,声音却是阴恻恻的:“这便要谢我了?”

“是呀,若去不得成佛寺,怕是我这辈子都不知还有这种机缘呢,岂不是要生生错过了去?”

苏容婵哪里能听得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