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两人走到小道尽头。
此处漫天都是水雾,正是热泉的泉眼所在,一旁还被凿出了可供人休憩的玉台。
杨无间见状嗤了一声,正要说山上这帮大夫倒是比北襄皇帝还懂得享福,却不想,这时站在他身旁的沈青石却是忽然一声不吭地软倒下去,将杨无间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
杨无间眼疾手快将人扶住,这才发觉沈青石浑身绵软,似是使不上半分力气,痛苦道:“这儿太热了。”
“很热吗?”
杨无间这才想起这人极不耐热,当即抽出几分内力将人抱到一里开外,正要替沈青石宽衣降些温度,这时,却有一人忽从小路上疾步走来:“让我来看看。”
而还不等杨无间阻止,那人便已搭上了沈青石的脉。
“你……”
杨无间看着面前身着青衫的医修,十分眼熟,回忆片刻,他忽然奇道:“等等,你是当日在无量剑庄药炉里的……”
“正是在下,当日也是昏了头了,赶着下山,甚至忘了自报家门。”
医修笑了笑:“我名叫菘蓝,是药王山十一药堂第九堂的堂主,当日在无量剑庄药炉见过两位少侠。”
“十一药堂?那我岂不是该叫一声菘蓝长老?”
杨无间行走江湖四处寻药,自是久闻药王山十一药堂的大名。
据传,十一药堂的堂主们虽不是最顶尖的大夫,但却个个精通药理,药王山弟子寻来的各类奇珍只有到了他们手上,才能变成治病救人的灵药。
“真的不必如此多礼,叫我菘蓝便好。”
菘蓝诊完了脉,想了想问道:“杨姑娘,这位沈少侠近期可有中过毒?”
杨无间苦笑:“还真是瞒不过大夫,没错,他先前是受了些伤,也中了毒,才养好就上了山,没想到竟会忽然昏倒。”
菘蓝从怀中拿出一瓶丹药给沈青石喂了一颗,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人便悠悠醒了过来,虚弱道:“这是……”
“恕我冒昧,沈少侠应当并非男儿身吧?”
菘蓝说得直截了当,听得杨无间当场叹了口气:“菘蓝长老不是我说,你的手也太快了,我还没来及阻止你就搭了她的脉。”
菘蓝苦笑:“我知沈少侠隐瞒身份定有苦衷,本也无意戳穿,只是,沈少侠情况特殊,若我不说明白,只怕日后沈少侠还会这样晕倒。”
“情况特殊?”
真身一事,沈青石本就无意隐瞒,此时被戳穿了也并未太过介意,只是问道:“是指,我是石芯子这件事吗?”
菘蓝点头:“正是,寻常女子天生为阴,但因能和男子阴阳相交,不会是这般纯阴之体,而沈少侠体质特殊,想必也是因为如此,虽然身中奇毒,但却仍然能够平安无事。”
“什么纯阴?奇毒?”
杨无间越听越迷糊:“这是何意?”
菘蓝解释道;“沈少侠虽是女身,却天生无法受孕生子,是为纯阴之体,而我观姑娘体内有一种我过去从未见过的奇毒,十分阴寒,以姑娘的体质,该是可以与它相安无事,只是,此物一旦受热便会发作,沈少侠也是因此才会突发昏厥。”
杨无间想起沈青石过去在长生宫里吃下的那些毒物,不由皱眉:“菘蓝长老你也不知她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菘蓝摇摇头:“我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说是毒,又像是活物,我虽无法将它根除,但方才给沈少侠吃了一丸我配的冰丹却似有效。此药寻常用来退热,并不难配,晚些时候我将方子写给姑娘,他日若是遇热难受便服下此丹,定能好受不少。”
说罢,他伸手将沈青石从地上扶起,又道:“沈少侠身体虚弱,最好还是在此地歇一歇。杨姑娘,我知你们上山是为查长生宫一事,我在这山上也有些年头了,两位若有什么问题,不妨问我吧。”
第36章 白狗三
跟着菘蓝,三人走到后山一处僻静凉亭,此处离热泉有些距离,又无树木遮挡,凉风吹来,沈青石登时感到好受不少。
菘蓝扶沈青石坐下:“这里一般不会有旁人来,说话会方便些。”
杨无间不由好奇:“这样的好地方为何会没人来?”
菘蓝苦笑:“因为传言,师祖永乐子就是在此地羽化登仙的,只是,他老人家的登仙之法有些古怪,寻常人不敢来这里。”
“古怪?”
“据传,师祖有救天地之德,于是还未及天寿之年,仙人便来接他永登极乐,只是那时,师祖还是凡人之躯,仙人说,九天之上罡风凛冽,凡人恐难以承受,若想早登极乐,须得化星而行。”
“何为化星?”
“陨星坠落九天不死不灭,凡人要想反其道而行之,自然得化星而升,那一日,仙人在此授师祖化星之法,传言,师祖吃下某种奇丹后化星万千,浊者落地,而清者却升于九天之上,入了仙门。”
菘蓝笑了笑,望向远处天际:“这是师祖的化星之地,弟子们都说,所谓浊星便是师祖的筋骨血肉,师祖虽已登仙而去,但血肉却仍散在此山,如在凡间留眼千万,来了这里,便会被师祖看到。”
“真是得亏了大少爷不在这儿啊。”
杨无间干笑一声,心想说得神神叨叨,多半也就是永乐子晚年彻底疯了,便在这山头吃了不知什么他自己找来的奇珍,尸身七零八落,这要是不说成登仙,在外人看,只怕是连留个全尸都谈不上。
沈青石问道:“那为何菘蓝长老还敢来这里?”
菘蓝又笑:“我并未做亏心事,为何要担心师祖的眼睛?二位,你们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
杨无间心想这倒是方便,十一药堂位居高位,对这山上的事应当十分了解。
他问道:“那如果长老不介意,我想先问问,为何这山上弟子看到沈少侠都会避开?她之前并未上过药王山,也从未和药王山结仇。”
闻言,菘蓝脸色变得有些晦涩不明:“沈少侠,长的很像是这山上一位故人,非常像,以至于第一次在无量剑庄见到少侠时我也被吓了一跳,一直在想此事,这才失礼到没有自报家门的地步。”
“长得像故人?”
“你们应该也听过她,便是六年前,一夜间杀死六位同门的那位女弟子,殷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