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收了银子，托腮看着他：“少侠想问我们这儿最好的酒，但那酒可不寻常，要喝，只怕是少侠这心肝肺都要烧得慌。”

杨无间道：“你都不知我胃口有多大，怎知我喝不下？”

话说到这个地步，女子终于正色：“少侠还真是执着，不过，如果你真要找那白面客便要等，他没有主子，行踪不定，但要少侠对他胃口，他说不定一两银子都不要便会帮你。”

“不要银子？”

杨无间皱眉。

他知道鬼市的规矩，便是江湖中人，随意杀人也难免要给自己留下祸患，也因此来这黑市接活的，大多都是身不由己被逼无奈的苦命人。

怎会有人连银子都不要？

难不成是喜欢杀人？

杨无间这时忽然想到常秀云给人摆出的死状。

要只是杀人灭口，绝不用做到那个地步，他心头一跳，问道：“他以前杀过谁？我总得知道，他功夫如何吧？”

女子抿嘴一笑，翻出嫩白的手掌，杨无间这回直接拿出了三十两，便见那女子涂了大红丹蔻的手指弯了弯：“过来，我与你说。”

杨无间凑过去，女子只比吐息大一丁点的声音钻进他的耳眼。

“要是对他胃口，便是剥皮割舌，对他来说也不过顺手，少侠是聪明人，问得更多，只怕就是要找我的麻烦了。”

杨无间心里一凉。

原来，常秀云的死竟是鬼市做的。

但此人名号他过去从未听过，按理说，能将常秀云弄成那样，不管怎样，在江湖上也该有名有姓吧？

那女子又对杨无间笑了笑：“我们有我们的规矩，少侠，有钱能喝上好酒，但可不能从我这里买更多的话了。”

“多谢。”

知晓鬼市水深，杨无间不愿平白招惹是非，拿到想要的便准备离开，谁想到了门口，那女子却又忽然叫住了他。

“不过，三位少侠既然是带着诚意来的，酒没喝上，我就再送你们两句吧，或许，是你们想知道的也说不定。”

女人猫儿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

“白面客不好找，但这景阳城里却也有别的好手在，他做事不那么张扬，场面也没那么血淋淋，有时，或许反倒好收场一些。”

沈青石眯起眼：“你说的是谁？”

女子又笑：“他的绝活是下慢毒，很多时候，等猎物反应过来，就已经来不及了。”

她说着，忽然发出一声好似鹤唳的怪异鸣叫，随即，又用手遮住了一边的眼睛。

第30章 阴宅十三

杨无间其实很希望，他们回去的时候，白鹤已经带着人走了。

归根到底不过一帮孩子，即便装神弄鬼，也还是忍不住来他这里拿走了剩下的烧鸡。

而且，如果他们的底细真如他所想，那么白鹤现在的主顾……

他忧心忡忡地跟着其他二人往薛宅走去，然而，还未等走到，不远处便有人提着灯在等他们。

一身白衣的一目道长静静站在无人的街中央，如同早知道他们去做了什么，笑着开口：“三位少侠，你们的行囊我已经帮你们拿出来了，现在回去，会惹上麻烦。”

“你……”

杨无间心里一凉。

他想到之前薛夫人说，老爷喝了白鹤的安神药。

“薛明昌这两日身体急转直下，难道是你……”

他震惊地看着白鹤，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留在这里与他们对峙，难不成，是为了给那些孩子争取时间？

“你来薛宅就是为了杀薛明昌？”

周槐也不傻，事到如今，一切都已分明了。

常秀云并非是在新婚之夜被人杀害，而是因为插手帐笼戏被人报复，死后装扮成新娘模样，只为让她在江湖上蒙羞。

甚至，与她一起死去的也并非是她的情郎，或许，只是当年告知常秀云帐笼戏存在的知情人。

如果说，前四人被杀，还有可能是为常秀云寻仇，那无舌鬼找上薛明昌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恨的不仅是杀害常秀云的人，还有所有明知帐笼戏存在，却毫无作为的人。

杨无间皱眉道：“当年帐笼戏的孩子，还有活下来的？他们是因为见过这采生折割的法子，所以才如此怕狗？”

白鹤笑笑，看上去竟也不打算跑，只是看了一眼头顶的圆月，说道：“不如换个地方说话吧，反正天大的事也犯了，再去一趟那荒宅如何，一切因它而起，我也欠三位一个解释。”

他说着，自顾自便朝那方向走，而几人跟在后头，趁夜出了城门，再度来到那间阴宅前。

进门时，白鹤用火折子照着那影壁说道：“这宅子是北漠人所造，他们信仰地下天，天在地下，那自然会有阴阳宅，那四人当年收这宅子，便是为了掩人耳目。”

北漠人……

沈青石想起曹昭的话，又道：“也就是说，十五年前他们便是这宅子的主人，但那时他们还未发迹，如何买得起这宅子？难不成帐笼戏背后还有北漠人插手？”

白鹤头也不回：“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北漠的帐笼戏可并非是他们后来弄出的样子，而之后看帐笼戏的人，也并非是北漠人。”

他领着他们走进里院，期间杨无间数次想开口，最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