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于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周于渊的唇线被抿得平直,目光长久地落于桌面的一角,不敢移开。
那是他第一次产生堪称过激的反应,也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动手打人对方甚至在那之后,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分明苏衍青的
“或许我在内心深处也清楚……他说的是对的,”从喉腔里挤出的声音低哑而艰涩,周于渊的头垂得更低了,那样高大的身形,这会儿看起来却显出了几分脆弱与狼狈来,“所以我害怕了。”
【明明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他凭什么】
“他甚至和你一样,是学设计的。”唇角极为难得地扬了起来,周于渊的表情却绝对算不上是一个笑容。
所以苏衍青参加的每一场活动,他总都会严防死守,确保那个家伙绝对不会出现在现场。
但是那实在是太耗费精力了。
“所以我想办法,把他送出了国。”周于渊这么说道。
他毕竟才是集团正儿八经的继承人,在很多事情上的决定权和掌控权,都比那个半途被领回来的私生子大得多。
所以才更显出了他的自私、胆小和卑劣。
称不上简短的讲述结束之后,房间里的空气重新恢复了沉寂,周于渊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长久维持一个姿势的颈项僵直又酸疼。
“你说,”终于,苏衍青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以前就给我送过花?”
然而,他的问题,却和周于渊预想当中的截然不同。
周于渊有点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到苏衍青若有所思的表情,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送的也是马蹄莲?”苏衍青又问。
周于渊又“嗯”了一声。
“那就奇怪了……”苏衍青蹙了蹙眉,面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他确实是有过像这次这样,天天收到花束的经历但他清楚地记得,那会儿他收到的,是艳丽到炫目的秋海棠。而且花束夹带的卡片上的字迹,也和这一回的并不相同。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把两者联系起来。
指尖倏地一顿,苏衍青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半眯起眼睛,看向对面的人:“你有送过我花吗?”
周于渊:……
刚刚放松下来的肩颈不受控制地又是一僵,周于渊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避开了苏衍青的目光。
心底那一丝隐约的猜测,顿时变得更加确信起来,苏衍青微微挑了下眉梢,再次开口:“你确定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全了?”
【也差不多是说全了吧……】
【就是漏了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细节。】
在心里悄悄地为自己进行着辩驳,周于渊的耳根却是在无声的沉寂里,一点点地泛红发烫。
“就只是……”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间挤出的声音,带上了与先前并不相同的涩哑,“漏了、一点点。”
“比如你把他送我的花,都半路拦截,换成了自己的?”苏衍青挑着眉,眼中抑制不住地浮现出笑意,“又比如为了不让我认出字迹,特意写了英文的祝福语?”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似无奈又似好笑的感慨从双唇中泄出,苏衍青整个人都软进了椅子里。
要是一早就知道那些花是周于渊送的,他当初肯定不可能那么随意地对待,更不可能在连续收到花束之后,做出那样强硬的拒绝而这个家伙,居然在收到那样的反馈之后,连一丁点异常都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再往他的办公室送过花。
“你……”看着对面终于有些控制不住表情的人,苏衍青忍不住想到了最近在网上很火的一种说法,“是戒过毒吗?”
单纯的对他的感情的表露也是,某些更加亲密的身体接触也是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藏了三年、忍了三年的?
“我……”耳朵上的热意逐渐蔓延到了面颊,还有着持续扩散的趋势,周于渊无意识地把脊背挺直了,从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格外显得弱气,“我以为、以为,你不喜欢我……”
【所以,只要结婚了就够了。】
【只要还在我身边就够了。】
【就算不能接吻、触碰,不睡在一张床上……每天能见到,就够了。】
【就算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也不能做,只要还保有身份就够了。】
“而且,我……”周于渊顿了顿,把剩下的半句话补全,“害怕。”
害怕明知道在苏衍青的眼里,两个人只是出于商业目的的结合,自己却会在尝到了更进一步的甘美果实之后,生出更多更多的贪心来。
害怕自己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仗着自己千辛万苦争取来的身份,仗着苏衍青太好的性格,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害怕……自己在那样的欲望里陷得太深之后,那美好的、虚幻的梦境,会在自己毫无准备之际,就那样戛然而止,连破碎的残片都无处找寻。
只要苏衍青提出,不论理由,自己都必须同意离婚周于渊时时刻刻地记着这一点。所以他甚至不敢做出哪怕一丁点,有可能招致苏衍青厌恶的举动来。
所以他小心地、谨慎地,克制到了极点地走在恰当的距离之外,维持着双方那脆弱无比的表面平衡。
椅子被推拉的声音传入耳中,周于渊抬起头来,就看到苏衍青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下一秒,“啪”的清脆声响在房间里响起。
苏衍青的双手贴上了周于渊的两边面颊,毫不收敛的力道,让那上面清晰地浮现出红痕。
“周于渊,”苏衍青看着周于渊的双眼,“听好,”他张口,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和我不喜欢的人结婚不管为了什么样的理由,都不会。”
“我喜欢你,”他说,“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