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之后,陶沅音礼貌丢下话“我有事要忙,您随意。”真就撇下人径直去了后院的织房躲一躲清闲。
走出济养院的铺门,濮宗阳脸上的懒散、漫不经心的笑意旋即消失,伞下那张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尖锐。
几天前跟去和县打探的兄弟们带回来的消息他怕有误,特有今日此行。可陶小姐警惕得很,看来还得想办法另找他法。
对不知从哪个角落混入他身旁的张大吩咐:“找两个眼生的兄弟看着两个铺子的动静,还有漪园,记住要灵活眼生的。”依他的观察,陶沅音戒备心很强,嘴更是严,抛出去的话饵她是一个不接。
张大领了命很快散在人群中,濮宗阳燃起丝丝不好的预感,驻扎在和县山脚下的士卒有上千人,而他的消息是京城未曾派过一兵一卒,穿过街市弯弯绕绕进一条小巷,旋身跃进一处奢华气派的院落。
细雨细下,天色灰朦,无人注意到这这一幕。
秋来雨缓,铺子打烊得比平时要早些,陶沅音心中有事,和陆叔交代后便踩着雨水回了漪园。
尽管打了雨伞,衣衫鞋袜还是湿透,松月急急端来姜茶,去去风寒。
这几日原想着雨天铺子客人就少,松月和云橘都被她留在漪园打扫布置园子,霍春樱也因陈府父母身体抱恙好几日没去济养院。
陶沅音换好衣服泡脚,热气逼身“阿嚏”不停。
“小姐,我再去端一碗来。”
“别,我喝不下了。”
松月坚持,“小姐要是再喝一碗呢,我就告诉你个好消息!”
“你家小姐我不喝,你也得告诉我消息。”陶沅音摇头,靠在椅背上舒舒服服泡脚,惬意和困倦同时来袭。
对管自己家小姐有一套的松月连走带跑去厨房又端来半碗冒着热气的姜茶,递到小姐面前:“小姐,晚膳还没用呢,先不睡,你看看这是什么?”
陶沅音极不情愿睁开眼睛,说到晚膳肚子已经应景在叫了,小丫头一手端碗一手拿信,眼前一亮瞬时清醒了:“是父亲和母亲来信了吗?快给我看看!”
松月眼神示意姜茶,陶沅音动作迅速端起碗喝一口,笑得讨好,“我喝嘛,我先看看信上说了什么,好不好?”
得了信迅速拆开,兴奋激动。
信上说到父亲母亲还有哥嫂在北境一切安好,边界偶有小冲突总体还算太平,濮宗阳的话不可避免激起了她对亲人的担忧,父母的信来得及时,陶沅音悬着心放下了不少,只是新的末尾,父亲提到一事。
“小姐,将军和夫人在信上说什么了吗?”松月看小姐脸色由高兴到沉思。
从小跟着小姐长大,松月识不少字,接过小姐递给自己的信,连看带猜还是不明白,“什么黑狼呀,黑狼还会南下吗?”
“父亲说他们在北境离我们太远,不能日常护着我们,担心我们的处境,提醒我们一定要护自己周全,还有就是叫我们别忘了多练他教的枪法,遇上凶猛野兽也能制服嘛。”
“将军一定是太想小姐了!京城哪会有饿狼猛兽出没。”
陶沅音并没有和松月解释清楚父亲在信中打的暗语,松月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免得跟着担心又有压力。
父亲陶泉章镇守北境从从军至今近二十年,一生都在为北境安全付出心血。先皇崩逝,圣上继位,随之而来的是一年内单人回京述职两次,再然后就是高公公带来赐婚口谕,父亲就明了圣上忌惮他的守边之功,忌惮北境的军民士卒对父亲的崇敬爱戴。询问过她的想法后当即给了高公公明确的回复。
父亲对大夏朝忠心无二,天地可鉴,可上头的人不信任,这是父亲的困境,三位哥哥历来以父亲为榜样,忠君爱国,而她作为父亲的女儿,理应在父亲需要时挺声而出。
她当时想,如果以她一人做质,能换来上头人的安心和家人的安全也值得。
39 ? 第39章
◎波折又起◎
因为从北境到京城路途遥远,更知信件会经传多人之手,为免惹祸端,父亲在信中的提醒是用的暗语,父亲说北边有饿狼下山了,一路南下,不知所踪。
在距离北境大军驻扎二十里地的小县陈县,那是她长大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她记得她还在北境时,陈县的百姓都叫邻国北离为饿狼,凶残无人性。每每有战事发生时,都喊饿狼又来抢食啦。
无端端提到兽性凶残的饿狼,她猜测父亲定是以此暗示自己。
信中父亲并没有探知到饿狼去了南方哪里,京城和其他地方都有可能。
不知为何,陶沅音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世道怕是不安宁了。
从济养院最初接收少量流民到最近,京城流民日益增多,一月前的山匪横行;作为圣上身边的红人魏令简神秘出京,加之今日父亲的提醒。
种种迹象表明,安稳的日子不多了,她心底吸了口冷气,天下不宁,苦的终究是守边战士和流离失所的贫苦百姓。
往往这个时候,她就恨不得把祸乱大夏朝百姓民生的敌人暴揍一顿。
若是战事再起,父亲兄长必得再穿铠甲上战场,她作为被父母兄长护佑在身后的人如何不担惊受怕。
想到这,心里烦燥不安,也不管外面下着小雨,拿了根棍子便在院里旋转耍起来,木棍在昏黄的视野下灵活划动。
身上渐渐染了湿意,衣衫沾身,陶沅音仍不想回屋,扬手将手中的木棍扔高,抬腿一个侧踢将木棍踢飞恰恰好插在院里角落那块长满草的泥地上。
手脚酸痛不已,雨渐渐小了,她抬头望向头顶黑漆漆的夜空,静悄悄的,不知道北境的陈县是不是也下起了雨。
松月和云橘端了晚膳了正屋,屋内找不着人,出来寻边看到这样的一幕,小姐背着她们的方向仰着头闭目任凭雨落在面上,落寞的背影让人无法不心疼。
“小姐,会着风寒的!”
云橘箭步上前,扶住小姐往屋里走,松月倒是挤紧眉头,生气了,“小姐你就是不听话,刚喝的姜茶还管什么用啊?”
扫到角落的棍子,几步过去拔出棍子返回到屋里,“角落是你种的花呢,小姐怎么还用上棍子了?”
陶沅音一愣,这丫头又取笑自己了,眨着疲惫又传神的眼睛,委屈巴巴的,“我种错了嘛,我明明告诉花店老板要花籽!”
那天浑浑噩噩去买花籽,谁知长出来后竟是草,她也是傻眼的!为此,春樱还嘲笑过她,现下到好,这丫头也拿这笑自己呢。
身上汗水和着雨水,陶沅音只觉得身体疲重,感觉手脚快不是自己的了,朝两个面露担忧的丫头嘿嘿傻笑,“好久不活动,手和腿快不是一家了。”
“我想回陈县了。”她突然敛起笑容,说道。
不提倒罢,一旦提及,这个念头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快速膨胀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