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是以,他可以假借廊檐垮塌试探重华,对清胤真人却不行。

临近傍晚,迟渊去了玉清殿。

殿内已经点了灯,因为住得高而分外安静。迟渊飞身落在殿外,清冷如常进了殿,见清胤真人仍是一袭烟灰长衫,正坐在书案前翻阅卷轴。

迟渊没有唤他,倒是清胤真人察觉到动静,适时地抬眸看过来,见到他后和蔼的眯起眼睛:“阿渊来了。”

他说着放下卷轴,招呼迟渊到旁边的茶案入坐,又抬手一挥,分出些莹白灵力煮茶。而后缓缓起身上前,带着平易近人的笑意道:

“你一般不会光顾我这玉清殿,这会儿突然前来,可是找为师有事?”

“师尊。”迟渊微微颔首轻唤一声,对于和蔼可亲的清胤真人,他心里其实是感激和敬重的。可邬尤与邪祟关乎天下苍生,如今线索又指向他,加上青云宗的前车之鉴,迟渊不得不谨慎行事。

“怎么了?”见他喊了人又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清胤笑着在他对面坐下。

迟渊定下心神,抬眸看着他:“邪祟一事,师尊可曾知晓?”

“邪祟?”清胤看他一眼,垂眸兀自斟起茶来:“重华之前提到过,说是派了很多弟子去除祟,依然没有线索。”

他说着像是忽的反应过来,倒茶的动作顿了下:“你的意思,是有进展了?”

“是。”迟渊手上一旋,将那传送符递给他,不动声色道:“那些邪祟身上都有这传送符,之前白祈查探到一张,上面的阵法似乎只有邪祟能启动,应当是用来传送心头血。”

“我看看。”清胤搁下茶盏,疑惑地接过那传送符。他前后翻转看了会,然后用灵力启动符阵,片刻后阵法不出所料的停了下来。

清胤若有所思地捋起胡须:“同时沾染了魔气和灵力,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迟渊默然收起传送符,他没有搭话,只深邃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片刻后,他沉声开口:“师尊可知,以心头血为引的术法?”

“心头血。”清胤沉吟着摇摇头,茫然道:“自古以来,不管凡人还是妖神,心头血都是身上最干净灵动之血。即便有术法,也多用做药引救人,且用得也少,像邪祟这般大量取血,属实闻所未闻。”

心头血救人一说迟渊也听过,他极轻的点点头,垂眸喝起茶来。两个人蓦的都停了话,偌大的玉清殿有片刻安静,空气中弥漫着醇厚檀香,混合着窗外飘进的清新冷意。

迟渊在那冷意中敛下纷乱思绪,深邃眼眸认真的看着清胤真人,眉头微蹙的淡声道:“师尊可见过邪神邬尤?”

他问得突兀又自然,清胤真人闻言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和蔼道:“没有,邪神被诛时这世间尚没有我,又谈何见与不见。”

这是实话。据迟渊所知,清胤真人最多两千八百岁,与三千年前的大战差了两百来年。

但他要问的并非此意,迟渊听完却什么都没说,神态自若的给他添了茶,而后继续清谈了几句,方才起身离开。

玉殊台内,白祈先他半刻钟回来,如往常般靠坐在玉阶上,余光瞥见迟渊了,忙起身迎了过去。

“师尊,我闻到血腥味了。”即便知道玉殊台有结界,白祈还是压低了声音。且说完这句后也不急,待进了殿关上门,才轻声继续道:

“我下午去找谢邈师兄的时候,发现他刚换下的外袍上有股很淡的血腥味。不过据他所言,他这月余来都在帮掌门师伯处理门类事务,连剑都很少练,更别说染上血了。”

“谢邈?”迟渊闻言微微皱眉,他是重华的大弟子,为人处事和他师父一般稳重。且自天劫大会后,他便时不时的替重华处理些门中事务,这些迟渊自然也知晓。

“确定是心头血的味道?”

“确定。”白祈连忙点头,又觉得没有说服力,索性直接解释起来:“心头血比其他地方的血要干净得多,闻起来腥味浅淡偏甜,我绝对不会弄错的。”

白祈的嗅觉有多灵敏迟渊最清楚,听他这么一说心下更是了然。他微转过身,迎着少年澄澈的目光,淡声道:“他昨日去玉清殿了?”

“?!”白祈疑惑地瞪圆了眼睛:“师尊怎么知道的?”

闻出心头血的味道后,白祈不动声色的套了话,知他前日才换的外袍。而这两天因着邪祟之事,重华有些忙不过来,便让谢邈去藏书阁,替他查阅引出邪祟的法子。

是以这两日里,谢邈只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藏书阁的守阁长老姜成子,一个是玉清殿的师祖清胤真人。前者情理之中,后者也不算特别。

因为他是收到重华传音,专门去为师祖送檀香的。

――

魔域,血罗城。

华丽不输容华宫的城主府里,一群身着黑红相间衣袍的魔卫全部手持兵刃,蓄势待发地守在大殿四周,屏气凝息,丝毫不敢分心。

殿内正中的男子生得高大,着一袭乌黑战甲,手执银白长剑,远远看去威风凛凛――若不计较那粗犷面容上的恐惧神情,以及微微发颤的剑尖的话。

“再加一层结界!”男子微微偏头,视线却仍注视着前方,生怕那人蓦的出现,然后长袖一挥,五指一并,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灰飞烟灭。

听起来像因害怕产生的臆想,却只有他知晓,那是他亲眼所见。

昨日他正与隔壁楼城主以水镜议事,两人都觉得赤冥毕竟天魔血脉,不可能那般容易就败,猜想着他或许有其他谋划。

结果这话刚说完,一个美得出奇的红衣男子忽的凭空出现,震袖一挥便将楼曳摔至梁柱。与此同时那人掌心溢出强劲魔气,紧紧的绞缠着楼曳的脖颈,然后倏的聚拢五指,方才还在呜咽挣扎的楼城主便化为一抹云烟。

透过那水境,他目睹了一切。也看着那人忽的转身,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璨然笑道:“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戚城主。”

他当时愣了一瞬,讶异他是谁,又怎会知道自己。却见那人兀自垂眸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

“记住了。”他脸上仍带着笑,漫不经心道:“我叫晏昀。”

听到名字的那瞬间,戚矍只觉得呼吸像是顿住了,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愕然地看着他消失在水镜画面里。

魔域十三城的城主大都换过好几轮,晏昀的魔尊之位却是一坐三千年。不过因他常年累月不在魔域,又总是神出鬼没,是以他们这些城主从未见过晏昀真容。

自然也不知他的修为境界。

戚矍好半晌才缓过神,当晚连眼都没阖过,见整夜无事正想小憩片刻,却听守城魔将来报,魔尊晏昀来了。

晏昀是一个人来的,山河图直接落在城门。他笑着向守卫报上名讳,然后看着他连滚带爬的上报,紧接着城鼓如雷,全城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