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依诺本以为要在安仁殿待到发霉了,不出一个月后,亲爹竟然把她接回了许府。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许依诺憋着到了许府,见到母亲就忍不住问出口。
许母只叫女儿稍安勿躁,两人才进入二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来,为首的一个翩翩少年郎大叫着“诺宝”,冲过来就要伸手抱,就被许夫人瞪住了。
少年郎生得唇红齿白,与许执文有七成相似,乍一看就跟许爸瞬间年轻了20岁的样子,不用介绍便知这该是许家那位未来的状元郎,许三郎许思源。
亲生的
许思源忙退后一步,拱手朝许依诺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娘娘有礼”,把许依诺逗乐了,叫了一声“平升”。
母子三人这方笑出来,进了内堂叙家常。
许依诺心里是有些担心穿梆的,她确定身体肯定是许家的,但这壳子里装着的自己这个现代灵魂根本没接收到原主的记忆内容,就怕聊天露馅儿。
然而,一早上聊下来,许家母子全不提过往,只说当下,倒是聊得格外喜乐,全程无尬。
稍适,许夫人便要亲自去张罗女儿的午膳,说要给女儿做几道拿手好菜,保管女儿吃了还想,不会再稀罕宫里的御膳。
待长辈一走,许思源就撺着姐姐去院子里玩,带许依诺看自己招狗逗狗玩八哥。姐弟两便进了西园,入目便见一片若大的荷花池。荷花花期大抵已过,青碧的池中游弋着一条条臂长粗的锦鲤,看得许依诺啧舌。
“哇,这锦鲤好大,好肥啊!”
未想许思源直接接口,“姐,要不咱们今儿捞两条起来,红烧或者清炖着吃吧!”
许依诺瞬间凝固,许思源嘿嘿一笑,完全一副“惯犯”的做派,凑近小声道,“你大概不记得了,幼时大哥常带着咱们来这儿玩,他就喜欢抓鱼来吃,我们还小只能看,或者抛点儿粒面沫子逗鱼玩儿。咱们还一起许过愿,说长大了也要学大哥一样,抓鱼吃。”
呃~~~原来,这真的是家族遗传啊!
这人随手就拿出一包面屑来,塞给许依诺一包,朝池子里一池,一尾尾红锦如跃龙门般争抢美食,搅得整个池子水花四溅,好不热闹。
许依诺看着看着,目光不由有些恍惚,脑海里渐渐翻出一幕幕画面儿来,耳边似乎响起孩童欢笑稚言。
……婉婉姐,我家的锦鲤,又肥又大,可好吃了!
……锦鲤,不是养着好看的吗?你……
……切,才不是好看呢!我家大郎说了,养着这些大肥鱼,就是为了以后咱家穷得揭不起锅时,拿来吃的。
……咳,诺诺,很喜欢吃鱼吗?
……也不啦!我更喜欢抓鱼,婉婉姐,我们一起抓鱼吧!
恍惚间,她似乎化身成了那个调皮的小女娃,绕着池边跑了一圈儿,寻到了一处下脚点,就攥着另一个女孩的手往下爬,却不想突然一道身影冲出来,打掉了女孩的手,她一个小肉团子穿着不少衣,咕咚一下就掉进池子里。
荷溏其实也不深,刚刚没过她顶。她扑腾着够到了岸边儿,正准备爬上岸时,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伸手一把把她摁进了水里,她吓得想叫却一口闷入冰冷的池水,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哎,姐,你小心啊!”
许思源一把打晃的许依诺攥回来,脸上担忧尽现,已经没有了初时见面的轻松随性,他拍拍她的脸,“姐,你是不是晕光啊?眼珠都要对上了。得,咱们还是回正堂去,一会儿要让阿爹阿娘知道了,非扒了我皮不可。”
许依诺晃晃头,觉得这段记忆有些奇异,便试探着问,“三郎,你知道我幼时跌进这池子里,差点儿就淹死的事吗?”
许思源眼底闪过一抹阴霾,道,“记得。只是这事儿,爹不让说。”
许依诺已经寻着线索,哪肯罢休,便半威胁半利诱地哄着弟弟说了。
说完,许思源道,“姐啊,事情过去太久了,爸妈似乎至今都有心结,不允人再提。当年那个奶嬷嬷自事发后,当时就跑掉了。我想,对方背后势力应该不小,当年爹费了不少功夫都没能将人抓住。故而,这些年便家里除了几个老人知晓,其他下人都换了好几波儿。”
许依诺只喃喃着,“难怪我瞧着水,就不舒服,也不会水。”
没人知道的是,现代的许依诺也有些畏水,哥哥曾想带她做水上健身,她下了水就觉得气息憋闷,浑身不适,最后还放弃了。
许依诺也没急着追问更多的事,佣人来报前厅午膳已经备上了,两姐弟便回了前厅。正好许执文放朝回来,见着一双儿女说笑随性,也非常高兴,便叫人摆上了酒。
许依诺也忙叫晓菊把自己早准备好的冷淡杯三件套,并啤酒和肥宅水都摆了出来。这么些好东西,当然不能只便宜了宫里的大猪蹄子。
一家人有说有笑,吃了一顿久别重逢的团圆饭。席间,说到兴处时,计家夫妇仍是忍不住说起往事,但许依诺发现大多都是她五岁前的事儿。有趣的是,许三郎那时还是个小襁褓,没法跟着哥哥姐姐造,直嚷着不公,惹得全家笑不可抑。
然而,许依诺也没问出,为何不讲她五岁后十六岁入宫前那八年的事儿。这里的疑点太多了,但她却直觉地有些怕。
这一晚,喝了点小酒后,她早早地睡下了。
许夫人陪在榻边,握着女儿的小手,不觉便湿了眼眶,悄悄抹去泪。许依诺想问,但脑子轰轰地响个不停,无力地坠入黑甜梦香,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到自己就是那五岁的国公府小娘子,整日走鸡逗狗,比男孩儿还皮实,常闹得国公府上下鸡犬不宁,却总有一个妹控哥哥给她当保护伞,护着她,纵着她。但她心里却想要个温柔可亲的小姐姐,都说姐姐会做好吃的糖果来着。
她盼呀盼,老天爷似乎真听到她的祈祷,送了她一个好温柔好漂亮的小姐姐。从此以后,她就把大哥抛弃了,整日带着小姐姐在府里溜窜,到处折腾。小姐姐虽然不会做糖果吃,可是对她可温柔极了,她们一起分享小姑娘的秘密,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直到某一天,一只可怕的魔手将她狠狠摁进了深深的水里,害她怎么也挣扎不来,当她好不容易苏醒来,看到的却是……
许依诺从梦里惊醒,看到的是俯在床边睡着的许夫人,而不是现代围在她病床边的家人,有那么一瞬,她整个人和身体仿佛是分裂的,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时何地。
“妈……呃,娘?”
许夫人醒来,眼角还有明显未尽的湿意,让许依诺心像被人扯了一下,轻疼。
“诺诺乖,娘给诺诺酿了你小时最喜欢吃的酒酿桃花圆子。”
后来,许依诺从许思源那里知道,幼时她好吃糖,坏了牙口,后来就被严格控制不能吃糖,这对才五岁的小姑娘是一项莫大的人生打击呢!不管过了多少年,母亲也记得女儿最爱吃的甜口。
许依诺想到自己在现代,也非常喜欢吃酒酿圆子,玫瑰的,桂花的,但桃花的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想想桃花的香,配上酒酿的香,定是十分美味儿的。
“诺诺,好吃吗?”许夫人殷殷看着女儿,面上尽有些忐忑之色。
许依诺甜甜一笑,“好吃啊!和娘幼时做的一模一样,好吃极了,我能吃下三大碗。”
许父一听就拍桌,“胡闹。糯米容易积食,吃一碗便罢。食有度,规矩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