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容易摔,杨柳退了一步蹦进门里,扶着门问:“你有啥事?真有事还是假有事?”
“我待会儿去镇上一趟,去买砖瓦。”程石瞥她一眼,严肃地说:“我要在鸭圈边上砌个猪圈。”
杨柳盯着他不说话。
“我早上都没吃饱。”他示弱,嫌恶地说早上去洗脸的时候看到猪屎了,“太膈应了,我现在还想吐。”
杨柳见他说着说着就要反呕,看对面的人家大门半关,上前两步踩上门槛亲了一下,“好了好了,不想了。”
娇气鬼。
“你还拦着我砌猪圈吗?”意思是还拦着他要吐给她看。
真是姑奶奶,她哪还敢拦,拉他进屋关上门,“你先消消食了再骑马去镇上,刚吃了饭颠来颠去的,别真吐了。”
程石翘起嘴角,拉着她绕着院子转圈,“你要是嫌清洗猪圈不方便,我再请人在外面打口井。”
杨柳斜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仅这一个多月,买果树苗、雇工种树、买桂花树枣子树、买治蛇伤的药粉、还有昨天买猪崽,再加上买吃买喝,前前后后掏出去的快一百两了!
一百两啊!要不是过年的时候她长了见识开了眼,往出掏钱的时候能把她吓得心肝颤。
“我本来打算的是把猪崽放家里只养一个来月,养熟了就放到松树林去,拴个绳子,每天喂食的时候再提过去。”他见不得脏臭的粪便,她也没想勉强他。
程石脚步一顿,他皱起眉头想想,“一个月?”
“嗯,一个月后也四月份了,就算是晚上也不冷了。”
“那我就再忍一个月好了。”程石觑着她,“其实砌猪圈也挺麻烦的,我一个人无所谓,想做就做,累了就歇,我就怕我老丈人带着俩舅兄来帮忙。”那父子三个像是不知道累不知道热,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哪好意思说歇一歇。
杨柳偏过头笑。
程石也跟着笑,他承认他有些懒。
“要是指望你种地养活一家老小,用我爹的话,趁早扎脖饿死算了。”杨柳捶他一下,“娘知道了又骂死你。”
“那你别跟她说,她不知道自然不会骂我。”程石跟她去偏院,“你刚刚说要给我安排活儿,什么活儿?说来听听。”
“你别跟着我,我是去扫猪圈的。你拿把砍刀去山里砍荆条藤条或是树枝,我待会儿去找你。”
一听她是去扫猪圈的,程石立马转过身,也不问砍荆条做什么,取下插在墙上的砍刀,一溜烟出了门。
春婶正在给猪烫食,见杨柳来了,问:“按你说的,一瓢米糠一瓢麦麸一瓢煮红薯,你看这可够吃?”
“够了。”杨柳抬腿跨上猪圈,利索地跳下去,转身看她一脸欲言又止,不由问:“怎么了?把猪食递给我。”
“你小心点,别又蹦又跳的,万一肚子里有孩子,多危险啊。”春婶把猪食桶递进去,板着脸问程石呢,“他人呢?让他来喂猪。”
“他?他见不得猪屎,说早上洗脸的时候看见了,早饭都没吃饱。”杨柳笑,利落地把猪食倒槽里唤猪,拿起扫把把脏污扫到流水沟里,不在意地说:“春婶你别把我看的太娇气了,我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养的粗长的壮,不是嫁个男人什么粗活重活都不能干了。喂猪嘛,我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天天喂猪,阿石他是从小没见过这些,他恶心我也理解,他做不了这个活可以做旁的,我不嫌恶我来做,也不是啥特别脏的活。至于孩子,我也留着心,我的身体我知道,要是有了我肯定会注意点。但你也别太过着急,过两个月你出去转转,乡下不缺快生的妇人还下地干活的。”
“那是她们没那个条件,你不用挺着肚子还干活。”春婶反驳。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能享受我也知道享受,我的意思是即使我怀娃了也不是娇滴滴什么都不能干了。”杨柳越说越觉得词不达意,她把扫帚放一旁,让春婶给她提桶水来,思索了一瞬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你别太过小心了,在我这里没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只要身体不难受,哪怕到了要生的那天,我想做什么事都行。”
春婶看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期待地看着她,笑着点头,“我理解你的意思,到时候不会管着你。”
对,就是这个意思,但杨柳不好意思直说,她怕她婆婆托春婶看着她。
四只猪崽也吃完了食,杨柳让春婶再提桶水来,往食槽里倒半桶,另外半桶倒扫帚上。
看嘛,一会儿的功夫猪圈就清扫干净了,哪有那么难。
“春婶,我去山里找阿石了啊。”
“好,晌午想吃什么菜?”
“随你做。”她脚步轻快出了偏院。
杨柳前脚走,春婶后脚跟出去,她去圈棚里找到坤叔,让他以后早上起来了先把猪圈扫干净,“一天多扫几遍,看到脏的就扫。”
“扫这么勤干什么?又是因为那个瞎讲究的?”坤叔嘀咕,见她站圈棚外面不走,“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就知道差使我。”
*
用藤条绕树缠出个半人高的栅栏,说起来容易,比用砖砌墙还麻烦,耗了五天的功夫连一半都没完成。
进了三月就是清明,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下雨,今年也不例外,清明前两天就开始淅淅沥沥地落雨,砍藤条这事自然也停下了。
程石又捞出他的小泥炉煎茶,他罕见地翻出本书坐书桌旁看,不时看眼半趴在书桌上给画上色的年轻小媳妇,胸前鼓囊囊的两团压在桌上更显丰盈。他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眼神再也回不到书上。
正准备干点什么,突然听到前院春婶喊他。
“我娘来了?”杨柳把毛笔放回颜料碟,直起身往出走,“别喝你的苦茶了,没听春婶说你丈母娘来了?”
“好。”他应了好还是没动,冷风从敞开的门扉吹进来,他坐着静了静,等身下没异样了才起身出去。
“娘来了?”他进门时看檐下放了两筐红薯藤,了然道:“要插红薯藤了?”
“你爹去地里看了,地里的土已经湿了,可以插红薯藤了。”杨母叮嘱女儿女婿这天气下地一定要披好蓑衣,又跟小女婿说:“你要是不会,待会儿我打发树根过来帮忙。”
“不用,我会。”程石拒绝,他不会可以学,哪至于总劳烦岳家。
“对了,我大舅兄的亲事如何了?有用得上我的娘你别客气。”
杨母看了看小闺女,搓了搓手,“那个,我这趟来也是为了这事,想找你们借五两银子,初八那天下聘,聘礼还差了些,之后还有你姐生娃……”
“我去给你拿。”杨柳不等她说完直接起身出去。
程石安抚地冲丈母娘笑笑,“都是一家人,亲戚就是有困难相互帮忙的,娘别觉得向儿女周转钱财难为情,我们小的时候没少向爹娘伸手讨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