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你一言我一语,还没到镇上就把事商定了,买棉絮的时候跟小二打听了卖砖瓦的地方,买完东西绕过去就下了定金。

出镇的时候听到一阵鞭炮响,杨柳看了看天色,“这是谁家迎亲回来了?”

“哪是什么迎亲,是吴家迎继子。”一旁赶驴的人搭话,“吴家饭庄你们知道吧?吴老板死了儿子又没孙子,这不就绝后了,他只能过继个不懂事的孩子。”

说完忍不住忿忿呸了口,“老不死的,他儿子糟蹋了多少穷苦人家的姑娘,他还有脸再养儿子。”

“养也是给人家养儿子,家业也另主。”杨柳骂道,“不积德,还是要遭报应。”

“可不就是遭报应,我们村六七十岁的老地主前年还得了个老儿子,这姓吴的不知道有没有四十就生不了了。”吴家闹的事不小,知道的就没不骂的,“前些日子也不知道谁挑了大粪淋他家院墙上,一条街臭了好几天。”

程石坐在车辕上看杨柳一脸愤然地跟不相识的人一起痛骂吴家父子,对得她心的人恨不能引为知己,走到分岔路口不能同路了,她再三回头跟人家挥手,恋恋不舍。

“笑什么?”杨柳回头白他一眼,霸道的把手塞他怀里捂着,发厉害道:“你就偷乐吧,要不是我大度原谅了你,你也要被我这么骂。”

“是是是。”程石一一应下,“之前你在心里骂过我吗?”

骂倒是没骂过,杨柳倚着他的肩膀紧紧抿着嘴,夜深惊醒的时候倒是掉过两滴眼泪,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如果是婚前知道她前世的死有他的原因,她大概不愿意嫁给他。

“没骂,觉得冤。”糊里糊涂嫁给了这个人,最气的是还是她主动找上门的,越想越气,杨柳剜他一眼,抓过他的手狠拍一巴掌,“你必须要待我好,非常好,最好。”

“不对你好我对谁好,也只对你好。”程石承诺。

马车哒哒进了村,杨家的大门关着,大黑也不在家,小两口回家洗了脸重梳了头发,也出门往杨柳大爹家去。

杨大娘家养了两头肥猪,有个动静它们就在猪圈里哼哼,杨柳跟程石到的时候她正在给猪倒食。

程石看见忍不住瞥了杨柳一眼,琢磨着她会不会再想养头猪。

“大娘你挺舍得喂它们的,我家就一头猪,天天吃独食,还不如你家的猪肥。”杨柳接过猪食桶,站在圈边唤了两声。

“走走走,屋里坐。”杨大娘对从屋里出来的宽脸小伙介绍,“这是桃丫头的堂妹两口子。”

杨柳瞅着正面走过来的男人,中等个,厚唇大眼,长着一张宽厚的脸,言语举动也挺规矩。

留程石在外面跟他说话,杨柳去了灶房,她娘在里面帮忙做饭,两个堂嫂也在择菜洗菜。

“柳丫头,你去屋里陪你堂姐,今天不要你帮忙做饭。”杨大娘推她出去,出嫁的姑娘回来是娇客,哪能让客人待在烟熏火燎的灶房。

“那我们今天就带两张嘴来吃白食了。”杨柳退出灶房看程石在跟新登门的毛脚女婿说话,她去了杨桃的闺房,里面几乎被衣箱棉被填满,多站两个人就转不开身。

“我大娘可真心疼女儿。”杨柳咂嘴,她从袖中拿出一根包了银边的木簪,“我也给姐姐添个礼,望你们往后情比金坚。”

杨桃红着脸推辞不收,“我比你大,你嫁人的时候我都没送你东西。”

“这不是我已经嫁了人成了家,不单是杨家的闺女了。”杨柳不跟她推攘,直接把簪子放床上,“我跟你妹夫的心意,收下吧。”

木簪打磨的光滑,簪头刻了花纹,簪尾雕了牡丹,花边纂了银丝,杨桃一眼就喜欢上了,拉着堂妹坐下问是在哪里买的,又说起今天下聘的事,杨柳这才知道这个新姐夫姓花。

“你想笑就笑吧,我也笑过,一个大男人姓花。”杨桃说起来还是笑,“才来我家的时候,媒婆一口一个花小子,直接把他喊红了脸。”

杨柳见她笑红了脸也跟着笑,看得出来她很满意这个花小子,上辈子的事就撂在上辈子吧,人性这个事说不清,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等喊吃饭的时候,她也肯给这个新姐夫露了笑脸。

乡下规矩不大,男女混着坐,杨柳就坐程石左手边,他见席上有条煎鱼,等长辈下筷了他挟了鱼腹到她碗里。

同是大青鱼,这条鱼比程石拎去杨家的鱼味道差了许多,杨柳吃完碗里的鱼就不让他再挟了,小声咬耳朵:“不好吃。”

桌子的另一边,杨大娘招呼人吃菜,指着盆里的鱼说:“花云今天提来的,说是买的时候刚从堰里逮起来,提来了还活蹦乱跳的。”

“堰里逮的?花兄,你们村里的堰在放水逮鱼?”程石放下筷问。

“是,你想去买鱼?”

“你妹夫自家有堰,西山脚的那口大堰就是他家的。”杨大爹挟了坨鱼,他舌头糙也吃得出好坏,但给自家女婿面子,什么都没说。

“我想去买些鱼苗放堰里养。”程石一直惦记着杨柳说的话。

“你要是打算今天买,下午就一起过去,我给你带路。”花云说卖鱼的那家人是他本家堂叔,熟人带过去的也好说话。

程石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看她没意见就点头应下,端起酒杯喊他喝个酒,“那就劳烦了。”

花云瞄了眼杨桃,大着胆子说:“都是一家人,不说这客气话。”

花父大笑两声,趁机喊起了亲家,席上商量起两个孩子的婚事。

男人喝酒,女人先下桌,杨柳削了个小红薯坐在墙边吃,见她娘出来让出椅子,她又进屋拎了个板凳。

“布我拿回去了,你是现在跟我过去拿还是明天我再给你送过去?”

“不急着用,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送回去。”杨母折了根扫帚苗剔牙,往屋里扫了眼,小声说:“今天的鱼不好吃,你跟女婿说说,换口堰买鱼。”

“我们买的是鱼苗,长大了肉质就细嫩了。”杨柳同样压低了声音,“西堰靠山,每逢下雨流进堰里的水混的有草籽花籽,还有烂果子花瓣兔子屎鸟粪什么的,鱼吃了这些才长得好,腥味小鱼肉嫩。”

“还有这个讲究?那我就放心了。”杨母点头,看向二丫头,“你这嫁了人懂的也多了,跟女婿学的?”

杨柳忍不住撇嘴,在养鱼一事上,书上写的还没她知道的多,“才不是跟他学的。”

杨母不信,“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做梦梦到的不行啊?”

“胡说八道。”杨母拍她一下,以为二丫头是在逗她,“旁人嫁了人是温良许多,你倒是越发皮实了,我听说你前几天还跑山上找什么野果子去了?你给我老实点,注意着肚子。”

杨柳吐了吐舌,程石回来还没半个月,肚子里有什么啊?什么都没有。

门口出现脚步声,杨柳抬头望去,是屋里散了席,人都出来了,她小跑去程石身边,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嫌弃地“咦”了一声。

“没喝多少,衣裳上洒了些酒。”男人解释,他跟丈母娘打个招呼,再跟主家告辞,“大娘,牛还在外面吃草,我先回去把牛车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