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们送过去干嘛,哭了你抱着哄,她喜欢摸狗喜欢看猫,你带她去找。”程石拉着杨柳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叮嘱:“你耐心些,哄住了今晚,以后就对你亲近了。”

杨柳挣了挣手,胳膊越发被攥得紧,出门了她骂他昏了头:“你大晚上发什么癫?”

“嘘,咱们抓紧时间,说不定能赶在娘耐心耗尽前把孩子抱回来。”程石压低了声音,脚迈的飞快,几乎要把杨柳拽飞了。

开门,关门,他压着人半躺在矮榻上,一手抬起窗用叉竿支起木窗散屋里的烟气,清凉的夜风也带走了粘腻的嘬吮声,风里隐隐约约传来风铃的叮当声。叉竿不稳,斜斜支撑着,终于在一阵风的驱使下滚掉在矮榻上,矮榻上暗影交叠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转进了床榻间,烟灰色的纱帐无风自动。

风铃没了作用,怀里的孩子开始哼哼唧唧地哭,圆溜溜的杏眸眼泪湛湛,左右四盼着开始找爹寻娘。姜霸王这时候也意识到了她儿子把孩子丢给她的用意,自然不能这时候送娃过去打搅,想着青莺爱看猫狗,她拿了件她的衣裳把孩子包起来抱出门。

“呜呜呜”出了门,到处黑黪黪的,青莺挣扎着大声哭。

“红薯板栗哎,狗狗来了,快看快看。”姜霸王心里大骂那瘪犊子,脚上倒是倒腾的快,没一会儿就出了后院。被五只狗围着蹲在前院,她细声细气哄孩子,同时喊:“快出来个人,把廊下的灯笼点着。”

“怎么是你在哄孩子?她爹娘呢?”雷婶开门出来,举着油烛引燃两盏灯笼。

姜霸王没接话,见青莺摸着狗耳朵不哭了,她大松一口气,吁气道:“我好多年没哄这么小的娃了。”

春婶跟坤叔相继走出来,站了一会儿看没什么要帮忙的,又进屋睡觉。春婶明早要早起做饭,坤叔明早天不亮就要起来把卤蛋装车,两人都要早起,晚上睡的也早。

跟狗玩了一阵,也到了青莺要睡觉的点,但眼皮子垂拉下来了还不肯睡,又焦躁地呜呜哇哇哭,找爹要娘。姜霸王没得法,只好抱着娃在前院转圈,多霸气的一个人啊,找不到猫自己开始学猫叫。

“我去把奶娘和保母喊过来?”雷婶问。

“不用。”姜霸王拒绝了,担心把人都折腾起来后让儿子没脸。

奶娃娃耗不过习武之人的精气神,在一声喵喵叫声中闭上眼睡过去,姜霸王又在院子里转几圈,狗都趴地上睡着了她才抱着孙女回后院。

屋门轻轻一响,程石泼掉半盆水,轻声问:“哄睡了?”

姜霸王没理他,直接抱着孙女回屋。

程石把木盆靠在墙上,进屋捡起叉竿把木窗撑起来,屋里收拾干净了才过去抱孩子。

刚放到床上的小丫头还没睡安稳,被抱起来时睁眼认出人,委屈地瘪嘴。

“好了好了,你奶又没打你,委屈啥?这就抱你回去。”程石轻轻拍她后背,“娘,我抱回去了啊,你也早点睡。”

姜霸王冷哼一声,等人出去了她过去关上门。

……

徐襄公推荐的厨子过了三日才带人过来,厨子姓甄,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妇人,听她说徐襄公十年前路过她家尝过她烹的鱼,就高价雇了她专为他烹鱼,“徐襄公游走在外吃过的鱼,他回来跟我描述味道,大差不差我都能做出来。”

杨柳看在后厨收拾锅碗瓢盆的三个女子,两个大的估计有二十来岁,小的那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不由询问:“她们是您收的徒弟?”

“小的那个是我侄女,大的那两个是我收的徒弟,跟我学做菜有五年了。”

杨柳佩服有本事的女子,她改变了之前的主意,说:“食馆只做中午和晚上的饭菜,至于卤蛋,晚上清洗锅碗时把蛋煮熟泡在卤水里就可,你们师徒四个早上的时候能多睡会儿,时间还是挺宽裕的。所以我想问你们是回乡下同我们住,还是你们自己在镇上租个小院。”

“我听徐襄公说杨家庄风光极好,如果方便,我是想住在乡下的。”甄大厨松了一口气,她们四个女子单住在镇上,恐怕会有不怀好意的男人夜里骚扰。

“方便,上午会有人送捕捞的鲜鱼过来,到时候你们可以搭牛车进镇,晚上我让坤叔赶马车来接。跑堂的伙计和杀鱼洗菜的都是我们村里的人,有男有女,他们晚上也是要回村的,你们跟他们一起走也可。”杨柳说。

“想必是很热闹。”甄大厨说。

的确是热闹,甄大厨师徒四个包揽了掌勺和切菜的事,程石和杨柳在村里招了一个烧火的妇人,洗碗洗碟的两人是年轻的小媳妇,端菜上水的是四个长相周正的小伙子,劈柴挑水的是个体壮的男人,另外还有俩收拾桌椅的体壮妇人。送鱼和采买的活儿由程石负责,杨柳负责收钱记账,但两人不可能一整天都耗在食馆里,又托张老头介绍个管事的,不用多有能力,只要有经验,不是个奸诈的人就行。

筹办的这些日子,程石得空了就钻在书房写字作画,一幅幅装裱起来挂在食馆的包间里。从县里买回来的屏风、配套的碗碟杯盏、从山上移栽的花草……通通都摆了进去。

……

七月初八开业,巳时,鞭炮声响,牌匾上的红布由程石攥着青莺的手给扯了下来,吴家饭庄已成了过去,从今日起就是千客鱼馆了。

“程老板,恭喜开业啊,祝你日迎千客。”张老头带着他大儿子过来道贺,同时递上一份贺礼。

“借张叔吉言,张叔里面坐。”程石领他们父子俩进包间。包间的门窗都开着,门里摆置着屏风,不阻风不挡光,但能隔绝路过的人的视线。

“你这哪像是吃饭的地儿,有字画有盆栽,还放了两本书!我家孙子的书房都没你这儿布置的雅致。”张老头拿过书翻看了两页,一本是游记,一本是才子佳人的风月小说,随手放下又去看墙上的字画。

“张叔,你们先看着,我离开一会儿。”程石看见歆莲从门外探头。

“你忙你忙,不用招待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张大刀说。

杨柳喊程石出来是让他招待席哥儿他阿爷,她姐带着俩孩子也来了,临近晌午,之前的熟客也拖家带口来照顾生意,比如曹记粮行的少奶奶林彤,亭长家的少夫人张秀瑶,后者还给她家帮过忙,这个要招待周到。

杨柳亲自领她们进包间,出来后嘱咐三个男装打扮的丫头:“栀子、银杏和山桂这三个包间等下不收钱,她们若是执意要给,就只收一半。”

“好嘞,记住了。”歆莲在账本上做个标记。

日上三竿,后厨开始上菜,鱼头豆腐汤,香煎扁鱼,凉拌鲫鱼,鱼丸银丝干贝汤,除了这些清淡的还有烤鱼,酸菜鱼,干菜炖鱼……这还是今年首次捕了鱼拿来卖。

菜上齐了,程石端着酒杯到张家父子这一桌,这一桌都是镇上几个食馆的老板,还有席哥儿他阿爷。

“今天这菜可还对胃口?”他进门问。

“味道鲜美,鲜的很。”张老头喝完碗里的鱼汤又舀了碗,咂嘴说:“鱼肉不吃都行,鱼汤我可要喝个饱。”

“你家这厨子手艺不错,大热天吃凉拌鲫鱼挺爽口,肉嫩不腥。”张大刀评点,“其他的也好,我感觉比去年冬天我爹买回去的鱼味道还好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厨艺不如人。”

“可能是今年水清,没让鸭鹅下水,夏天雨水又少,泥都沉底了,鱼的土腥味淡。”程石举杯跟他们喝了两盏,“你们慢慢吃,我去其他包间看看。”

“好,你去忙,你在这儿说话也耽误我们吃菜。”张老头摆手赶他走,在座的其他人俱是笑出声。

程石出了门在几间有客的包间外站站,听里面多是吐刺和喝汤声,偶尔说话也是言好吃,他满意离开。

包间还有空的,大堂基本快坐满了,其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她们隔着桌还相互交流菜的味道。

“这道鱼丸汤好,没刺,适合我家孩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