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叹气,给陆庙祝上了一炷香,在心里道:陆庙祝,我不认识你,也没见过你,但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不然当时被装在笼子里,也不能一声不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那你还把真话说出来让大家跑,你可真呆,你瞧瞧,有人记得你的好吗?

坟包不会回她,楚韵看了好一会儿新添的无字碑才往回走。

杜容和来之前已经把陆沉川的事儿问得差不多了,他也叹气,道:“要是他生在京里,下场或许不至于此。”

小荷老师这人哪里都好,就是老觉得京城子弟天下第一,虽然他本人尽力克制,可不经意间老透出这个意思。

楚韵一哼,想,带清不就是丰年乡巨无霸版吗?只要陆沉川看的人淫|书,生在京里和生在乡下也没什么区别,谁还差学那一口京儿片儿子儿呀儿!

好事儿不能都赶在一天做,修完坟,楚韵心里的两个大石头就彻底落下来了。她在古代这么久,除了自己的温饱之外最放不下两件事,一是给老太太和楚芸立牌位,二是回想给陆沉川修一修坟。

两件事都做完了,以后也就没什么必须要回丰年乡的事了,楚韵浑身舒坦,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大姑娘小媳妇看了都说,韵姐儿!你是不是要摆喜酒太高兴了,也不藏着点儿!

楚韵算了算日子,决定先跑去胡家看姜,做百病汤这个才是好东西。

进门后,她就看见步大娘和儿媳妇从屋子里端了一大盆黑乎乎的土块儿在洗,旁边还摆了一盆黄色的东西,楚韵溜过去看了会儿,道:“都熟了呀?”

步大娘笑:“都熟了,姜跟地瓜似的,一块儿能生老长一串,两斤姜出了这么些,我估摸着屋子里还有一盆,你老爹说那两盆不动,要接着在屋里一茬一茬种,一直种到乡里都能种姜为止,诺,你看看,这么些够不够明儿做菜?”

楚韵道:“怎么不够,姜味儿重,明儿切一些放在百病粥里,再切一些煮红枣姜茶,我那儿还有一斤红枣,去了核放进来一起煮,先分给小孩儿老人妇人喝,有剩的再给男人喝。”

步大娘一听红枣,就惊呼一声,这东西也要二十多文一斤,她也就做月子那会儿,老娘跑了三个村藏着掖着给了她一颗压在舌头底下,说是补血。

楚韵要拿一斤出来,步大娘就心疼了,张口就要拒绝,道:“发财了也不能这么花!留着自己生孩子吃多好!一斤红枣,够你生七八个了!”

“七八个?有些猪都生不了这么多!”楚韵不答应,道:“李二可有钱了,这斤红枣放久了,他看着就皱眉,昨儿家里给他端被蜜枣茶,他略闻一闻就不要了,我们小荷嘴上不说心里也挑,吃这枣子对他真是吃苦了,李家又带了这么老些,这几日狗都吃吐了,拿出来分了也是给他俩积德。”

有钱人可真够造孽的,步大娘嘀咕一声,看人家都吃得不想吃,也不再拒绝,反而八卦起李二,道:“那么大个小伙子,在家竟然这么娇?”

楚韵说是这个简直有吐不完的槽,干脆坐下来边洗姜边说:“我要是道雷路上我就劈了他!吃饭要吃锅心的,喝茶也要用湖心的,人家一出京,就不吃茶了!”

李二最近在家只吃点儿果饮花露,还说除了湖心水,哪里的水都一股味儿。这大公子不如小荷有觉悟,看见老百姓吃糠咽菜就反思自己骄奢淫逸。

人家满脸写着一句话与我何干!又不是我让他们饿成这样儿的!

于是一路上排场极大,吃水果都要人剥开皮儿,不想要的东西也多,都让楚韵欢天喜地抱走了。但东西那么多,用的还好,能放,吃的她和何妈生八张嘴也吃不完。

步大娘早听闺女说二大爷没媳妇儿的事儿,心里还纳闷,这么俊个大小伙子怎么还没生儿子,私下还跟何妈打听过李二是不是太监。

年纪这么大的男人不成亲,要么是太监要么是太贱,如今看来,竟然是后者。

“难怪没媳妇儿……”步大娘禁不住叹了口气,认真地说:“这要是在我娘家,这么又懒又馋的媳妇早让爹娘抽死了。”

楚韵一个没忍住,笑歪了鼻子,道:“他再作!我和小荷就抽他。”

洗完了姜,楚韵就把东西带回家了,她和八哥儿何妈以及李家带过来的丫头一起在厨房忙活。

何妈看着红彤彤的辣椒还有点儿哆嗦,道:“奶奶,你跟妈妈儿说句老实话,乡里联合起来害过你没有?”

楚韵摇头:“难不成我贱得慌,人家要害我我还千里迢迢回来送吃的,这什么人啊?”姜块儿和乡里凑上来的米豆蔬菜,楚韵把洗干净雷锋都不带这样的。

何妈心眼子比针尖儿还小,素来习惯不惮以歹毒之心揣测别人,道:“万一你是想偷摸药死一窝呢?”

楚韵哼道:“你看着吧,我等会儿做出来香死你!”

何妈就念了句阿弥陀佛。

楚韵手艺就那样,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指挥。

何妈就按她的要求,把鸡鸭剔出骨架,又把之前的大三牲放进三口大锅炖煮,往里加了些陈皮和当地的草药,等炖一夜,到早上再把米放进去。

至于肉,何妈便提了把大刀刷刷片成涮羊肉似的薄片儿,用姜块、辣椒、加上牛油打底,做了一次小小的火锅。

辣椒今年收获少,但楚韵过了缺钱的劲儿,用起来也没那么扣门儿,之后再在屋子里烧炕接着种不就成了?

于是这这一顿她就放了三根晒干的辣椒进去,太多也怕大家受不了。

杜容和和李二是京城人,在家是常吃锅子的,但今天这个川味儿的火锅两人确实还是头一回吃。

杜容和都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叫锅子,甚至都没铜锅,何妈用的是一口大瓷碗放在盛了碳的小炉子上边儿。

辣椒的气味是有攻击性的,花椒的味道是有攻击性的,姜的气味是有攻击性的,咕嘟咕嘟冒泡的汤也是有攻击性的。

楚韵在旁边夹了一块儿裹满汤汁的豆腐,一下就被这碗攻击性极强的火锅征服了。

它的味道很淡,或许只能说得上是广东人的微辣,但里边一点点熟悉的辣味,让她感到那么亲切。

今儿放的是试吃版,家里一人半碗分下去就没了,想敞开肚皮吃川味火锅,还得等上至少四个月。

楚韵对这碗火锅的辣味不敏感,胡里正一吃就痛得嘴巴微红,浑身冒汗,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胡狸娘舔了舔嘴巴,感受到舌尖的痛快,道:“楚姐姐,这就是辣呀?”

楚韵点头,问她:“好吃吗?”

胡狸娘辣得也开始流汗,道:“肉好吃,菜也好吃,辣有点痛,但如果能天天吃肉,我愿意天天痛。”

楚韵就笑了,这是说,胡狸娘不喜欢吃辣。

大家都没吃过辣椒,加上又有胡椒、大蒜、各种香料,一时间都在擦汗。

像李二吃了一口就停了筷子,嘴巴还肿得老高的三娘蹲在他旁边流口水,伸嘴要舔李二的手。

李二闻了闻三娘的狗嘴,没闻见怪味才让她舔了两下。

这边杜容和倒是发现自己竟然挺喜欢吃辣,一口气吃了半大碗,嘴上红彤彤亮晶晶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