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情都是慢慢培养的嘛,总归楚家跟她又没什么骨肉亲情,这个坑不占白不占。
当初楚韵一分种子,闵氏和魏佳氏都买了许多回去让父兄种。
唯独一个郎氏,作为婆婆被儿媳妇走在前头多少有些拉不下脸,给儿子丈夫谋福利她舍得,到了自己身上就不肯干了,她娘家就没种这个。
春天一到,闵家魏家都开始来人问这个稻子要怎么种,郎氏听了一回听二回,最后就听上火了,脸上急得长了好几个青春痘。
外头有人嘀咕杜家,孙婆子早跟她说了,一个胡同里的老街坊,谁还不知道谁啊?听孙婆子说了后,郎氏就闭门在家研究了一个日夜的戏剧大作,想看看到时候唱什么戏把粮种哄回来比较好。
最好还能少花点钱,二丫头那边她还想多攒点送过去。
一个晚上后,郎氏终于想出了法子,她打算装一个劲爆的弱,最好是一个被丈夫嫌弃的老年美女,既能引起人的同情心,又不至于让她们感到无趣,就是郎氏自己,平时最关心的也是女人间扯头花的事。
上门问杜家是不是吃孝敬了的太太一瞅,满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果然都大惊失色,羡慕嫉妒恨地问她:“乖乖,我的好太太,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还狐狸精似的长起这个了?”
郎氏听了这话,不禁喜上眉梢,对镜一看,额头果然长了两颗小包,她真巴不得再多长两个,遂遗憾道:“还不是家里多了个小狐狸精闹的?”她长长地叹了一声,这遗憾太真,把几个上门看戏的太太心吊到嗓子眼儿。
尤其回来串门的五婶子,急得抓耳挠腮,悄悄地跟老姐妹们说:“我多少年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一回来就赶上好事儿啦?杜老爷竟是个老猫精,这般岁数天气一暖竟也叫上春了。你们说,他怎么突然长一肚子花花肠子了呢?年轻时也不见有这个毛病啊?”
做买卖的蔡婆子哼一声道:“我的老姑奶奶,男人就是年纪大了才容易突发恶疾哩,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
五婶子脑子里顿时闪过一连串的事。比如对门姚老爷,听说又折腾着要纳妾,她反复把这些事回味了好几遍,跟几个姐妹一对眼,脸上都写着“八卦太多不知道该从哪吃了”。
最后还是蔡婆子老当益壮,作为生意人率先开口,想着先问问种子,骂骂儿媳妇,把郎氏哄高兴了自然啥都肯说了,就是不知道杜老爷找的是小老婆还是大丫头,但小老婆大丫头,跟正头娘子打起来各有各的精彩。
蔡婆子擦擦手,探究地张口问郎氏种子的事,她刚开了个头还没说啥,郎氏已经又咬牙切齿道:“都是那小狐狸精害的!”说着,竟眼泪汪汪地掏出一袋子钱出来,二话不说要把种子买回来。
几个太太一看当事人情绪这么激动更兴奋了,为了哄郎氏早点儿说出来,自然都是她说什么是什么,最后当真半价又把种子卖给郎氏。
郎氏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只一个劲儿捂着胸口说疼,几个太太口里说着过几日等她心情好些再来,心里巴不得她现在就带着她们一起踹倒杜老爷的床。
其中一个走前还拉着郎氏安慰:“你也有儿有女了,丈夫死了又怎地?凡事想开些。”
说话的是寡妇邢,郎氏想了下,邢寡妇的丈夫可不就是纳妾没两年就翘腿儿的么?
自己的假瓜似乎换了个真瓜回来!
她捂着胸口一惊,送走人后兴奋地躺在椅子上喘粗气。
杜月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听着亲娘秘密嘱咐庄头,要他们学着楚韵的法子种。
杜月深感老娘这恶婆婆做得有些窝囊,既不够坏也不够好,以后稻子种出来家里还能不吃?端上桌一家子人怎么说呢?她就道:“咱们跟小嫂子买一些不就成了?小嫂子还能给抹个零儿。”
郎氏绝不肯干,道:“傻闺女,这不是钱的事,媳妇难做,婆婆就不难做了?今儿我给了她好脸子,明儿她就能骑我头上来,日后,咱家里哪还有我一口好饭吃?”
说着,大啃一顿美容颜养的百合猪蹄汤。
杜月为小选被几个婆子看得多少不见荤腥。看她娘这丝毫不体谅闺女的做派,一跺脚,往三房跟楚韵打小报告去了。
楚韵在发愁要怎么办呢,那么大片的坡地,长的果树无人打理跟野树几乎没什么分别。
昨晚回家她还问郎太太,这个果子的味儿怎么样,听说五婶子对旧街坊很看重,年年都要送礼回来,尤其獐子坡的果子啥的,更是自己一颗也不留下。全分过来了。
楚韵:“若味道好,我打算等挂了第一次果就孝敬过来。”
郎太太搂着小花,大方道:“天下果子,味儿都差不多,你那个,摘下来,送给楚亲家罢。”
楚韵想,这山坡的果子指定好吃不了了,可能果子小、可能口感差,可能长得不太好看。
但没关系,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她的长不好,难道别人就没长不好的了?
楚韵这时便跟杜容和道:“小荷,我想着在周围搜刮下,看谁家有好吃的、好看的桃子,咱们顺手要点儿枝叶过来,想法子种一种,明年,咱们捧着桃子争做道家领袖。”
她连事成之后要做什么名片都想好了,就叫三清桃,只赚道士和善男信女的钱。
杜薇姐妹正愁着没事干。
听楚韵一说这个名片,就要在家捣鼓,名片上要写人名、住址、联系方式、以及家里有啥好东西要卖。
闵氏搂着小花听了就开始尖叫,道:“哪个有头有脸的姑娘家还把名儿露出来给人看?何家兄弟去逛胡同,人家也就留个没名没姓的汗巾子!再说,三弟妹,咱杜家几辈子,省吃俭用,合着都是给小偷攒财宝去了。”
谁还把家底儿写纸上往外发啊?
杜薇想想道:“娘,你怎么还越活越老实了?咱们就非得写真的吗?爹写诗还说自己是花中人,他有啥花了?他连小花的鸡毛也没一根,都是胡扯来着。女承父业,我们也跟着学呗?以后,我就叫花外人。”
她问杜韶要叫什么。
杜韶认为花很土,吃花的虫子比较厉害,道:“伶俐虫!”
闵氏听了愁得发昏,深恨丈夫教坏了姑娘,憋了半天才道:“你们做了也没用啊。谁愿意给你们桃子树呢?好东西谁家不藏着?”
两个姑娘齐刷刷地看着楚韵。
楚韵悠哉悠哉地笑:“李二最初不也不可惜给我们种子?昨儿他才来信说让种桃子时带着他一起看。”
郎芝香怕闺女乱说话,跟在杜月后边抄手过来,刚好听见这段儿,顿时呀一声,道:“我的阿玛我的额娘,我的一屋子神佛,我就说这丫头是狐狸精变的吧?一年下来都给我愁出包了。不信你们看是不是?”对着一屋子人转了一圈儿,挨个把头上的青春痘指出来让人瞧。
满屋子人一个不落,都说看见了之后,郎氏方坐在凳子上,偏心眼地略过楚韵,道:“李二真被和宝折服了?”
杜容和眨眨眼,想,李二原话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人家说的是,来观摩下种桃奥义,等到仙惠姑娘回来,自己能跟她说到一起去。
或者,以后他嫁到仙惠姑娘家,身为人夫依然要干好自己的活儿,种种桃给仙惠姑娘买裙儿钗儿什么的。
他是为了姑娘学,可不是因为被他或者小韵触动。
怎么让小韵一说,李二跟叫花子要饭来了似的殷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