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并不是一定要姑娘们来做这些事,乡下也有不少闲汉,叫她们一说,还真不愿意了。

直接把人送出去说只要姑娘。

来的人很多,谁不想多挣点儿?女人又没什么合理的收入。

路两边慢慢多了许多妇女,她们力气真不小,起码搭个草棚没什么问题,要是更高的技术活,修房子她们就不会了,这个自古都是让男人学的。

妇女们把棚子搭在每天施工的路段中间,每日早晚都会有一顿免费的粥饭可以提供。她们也包一顿午饭,反正钱都是鱼肉乡里的土财主给,楚韵半点不心疼。

高家送来的米面肉蔬,她也交代好了,一起煮了送给劳夫。

这些劳夫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肉的饭,做的事虽然累得慌,但肚子能填饱好歹没有再死人。

打饭的还是自家媳妇闺女老娘亲,听说还有钱拿!

这下心里有再多的想法也发不出来了,谁让媳妇儿在笑呢?

衙门怕有陈胜吴广的事,徭役在服役期间睡的都是临时搭的大通铺,每天一排人守着他们。

里边有几个刺头不愿意退田,就被杜容和放回家住了几天,也不许他们去吃免费的饭菜,接着又找人和他们的媳妇说,丈夫要是再不老实,就不让她们去干活。

几个妇女笑着把男人拖回屋子里洗漱,简奶奶也拖着简胡子进门,指着屋子里的嫁妆哭,哭自己命不好,又哭女儿没嫁妆。

她靠在丈夫怀里春藤似的轻语:“姐儿过几日就要出门了,家里多点儿钱还能在晒妆前给她多添几条帕子,你就当咱们把地卖了给闺女做嫁妆了好不好?”

简姑娘就在外怯生生地探出头问:“爹,是不是我花家里太多钱了?那我不嫁人了行不行?我在家伺候你和娘一辈子!”

简胡子不好再抱女儿了,姑娘成人了。他招呼人过来坐着,嘀咕道:“姑娘怎么能不嫁呢?要是咱家有几个姑娘也就算了,只有你一个还有不让你嫁人的?”接着掏出从秦老爹手里藏的半个青米团子递给她。

简姑娘睁着眼好奇地问:“这个是什么?”

“陪嫁!还能是什么?”简胡子哼哼唧唧地说:“人家野牛沟今年发了财,得了好良种种了一地福米,来时人人都带了两个丸子,说这个有福气,爹给你藏了半个。”

说到这他叹气:“原本我还想再要半个,给你凑成一对儿,人家不肯给只有算了,这样也好,夫家不会偷了你的气运,你把它藏在荷包里,出嫁时一起带出去,米比桂圆红枣金贵得多呀……你都二十二了,不要婆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年纪大生孩子不好。你把这个戴带在身边,记住爹的一句话,多生贵子不如米烂成仓,知道吗?”

简姑娘娇羞地点点头蹭过去,把已经发硬的半个青米团子收到鸳鸯戏水的荷包里,笑了,她说:“爹我也去帮忙施粥好不好,我知道家里要嫁我没钱用了,我多给爹赚一点回来养身体怎么样?”

简胡子捏着被沙土压得乌青的肩膀泄了气,道:“我闺女真懂事。”

第二天再回去,简胡子就对着自家的地开了一锄头。

甲乙两个衙役都吓了一跳!

他们本来打算今天动手的!

衙役甲:“他怎么突然转性了?”

衙役乙:“还能为什么,笨,想多吃肉呗!”

两个人就把不满转到杜容和身上去了。

杜容和在屋子里练字,他自从从皇城出来后许久都没做这个了,几乎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但这几天被同僚一鄙视出身不正,求胜心就上来了,翻箱倒柜地把四书五经拿出来看。

楚韵看着这东西难免又想起杜家的事,她问:“学这个有用吗?”

在现代这些古书的象征意义比实际意义更大,她更喜欢诗经楚辞这些诗词歌赋,道理是会变的,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共通的,几千年也不会有隔阂。

所以楚韵一直不大能理解现代人送儿女学这些,这不是没头找头磕吗?

杜容和笑:“骂人的时候引经据典比较痛快,很多举子考了官也不看这些。”

楚韵想,那这么说这些书还当真跟高考差不多了,她当年考完就把书当废品卖了。

不过要考试科举,念书的日子终归有盼头,考上了就不用学了。

对杜薇姐妹来说,她们用不着,让她们学孝经,等于让她们一直活在高考倒计时里,只不过倒计时的是她们的寿命,这些学习至死方休。

楚韵想了下,有点哆嗦道:“我想把杜家姐妹接出来。”

杜家的几个小姑娘很讨喜,刚进杜家时她对这些姑娘都不亲热,对在杜家的生活也很陌生,但这些小姑娘很可爱很有活力,一点也不像被关傻了的人。

慢慢的楚韵对她们也有了一些感情。

要她看见这些轻盈的晨露被烈日晒干,她有点做不到。

楚韵想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杜薇杜韶两个姑娘接出来帮忙。

粥棚这边有很多事要忙,每天要用多少斤米,该给做粥的妇女多少钱,这些琐事很多。

楚韵今天就发现一个问题,有的妇女会在领完工钱后悄悄绕到后边再去排队。

她和何妈也不可能挨个儿盯着看,太容易被钻空子了!

找两个自己熟悉的姑娘来帮忙就容易多了。

更重要的是,与其让两个姑娘在杜家学杜老爷的规矩,不如出来看一圈外边的人是怎么过的。

京里人口的流动性很差,皇城跟紫禁城是两个地方,内城和皇城是一个地方,外城和内城又是一个地方。京郊和京内也完全不同。

杜薇杜韶在这里想做什么事,很难传到老杂毛耳朵里。

要跟她们说杜老爷是什么人,楚韵做出不来,就连杜容和也没有跟两个大哥通气。

所以她说:“不如把她们叫过来看看别人的父母是怎么对子女的,总能转过弯儿来,用不着咱们说。”

杜容和挑眉,他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只是自己跟大哥素来不亲,有时提笔想说什么都找不着话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