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婶婶,你下回给我编个漂亮的结绳,上回我舅妈送了我块顶好的玉佩,我想换个玉环绶压裙。”
秋娘含笑点头:“行啊,下回给你带来。”
“啊,大伯母过来了。”
秋娘忙起身,笑望着从长廊里走来的一群人,最前面的乃是徐家长儿媳,亦是如今徐家当家之人。这位徐夫人的身后则有一丫鬟抱着孩子,正是秋娘刚一岁的闺女孙静月。
“真是麻烦徐夫人了,还让你给我看孩子。”秋娘快手接过孩子,小丫头已经睡醒了,看到亲娘便乐颠颠的笑喊:“娘~~”
稚嫩的口音甜进秋娘的心坎,“团团下午睡得可香吧?小丫头你可该打,占了徐夫人床。”团团很乖巧讨喜,下午玩着玩着就睡着了,徐夫人很热情的抱着团团一起去午睡,这会醒了才过来。
徐夫人爱怜的抚摸团团的脸蛋柔声笑赞:“你家小闺女真是个贴心人儿,话都说不清楚了就知道亲厚人。我方才和她一块午睡,她却先醒了,可一点不哭不闹,一直等我醒了她才巴巴的说‘抱,起,玩’。我故意逗弄她不理睬,倒头继续睡,她立刻就安静下来,自己在床上张眼到处瞧不吵人。等我再起来看她,她又笑嘻嘻的要抱,呵呵,真是乖啊这孩子。像我家闺女这么大时候每日早晨四更天就醒来,一醒来就哭个没完,非要把你拖起来陪她玩不可。”
秋娘闻言欣慰得很,这一年来听到最开心的话每每都是外人夸奖她家的闺女,哪怕是溜须拍马的话那也听得舒坦。
然这徐夫人的话可没有错,团团的确乖巧懂事,如今一岁了更是越发长进。秋娘叮嘱什么她便听什么,譬如去别人家玩,没有娘允许,绝不准开口讨要吃食。看到别人家小孩玩什么吃什么都不准乱伸手,偷偷跟爹娘说才可以。秋娘见多了调皮捣蛋的孩子,无乱男孩还是女孩总是对吃的玩的没有抵抗,特别是看别人小孩有什么,有的孩子就要哭着讨要,不给就哭给你看,结果还有两家孩子打起来的事。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秋娘不喜欢自己孩子那样任性,在客人家哭闹起来更是让人生气。若是宠习惯了,往后和别人家的小姐少爷为了一块糕点一个小面人打起来,那才是叫天。
谁都想教好自己的孩子,可孩子就是孩子,大人说了什么她不听抑或是听不懂都没有办法教好。秋娘欣慰的便是团团总能理解她的用心,要任性撒娇跟爹娘使就行了,不能沾腻外人。
孩子其实很聪明,谁喜欢她谁凶她都有记性。爷爷奶奶不喜欢团团,团团就从不对两老撒娇,面对两老时安安静静,和在爹娘丫鬟们面前完全不同。
秋娘带着自己女儿一点点长大,仿佛看到了当初自己母亲抚养弟弟秋明的情景,襁褓中的弟弟慢慢长大,一日日变化,也是这么的懂事,让人欣慰又心疼。
或许在母亲眼里秋娘小时候也是那样,只是儿时的事,却再也回忆不起来。如今自己当了母亲,死去的母亲容颜却已经模糊起来。
“春兰去瞧瞧给团团熬的粥好了没?怎么这么磨蹭。”徐夫人不耐烦的催着丫头,转头又从秋娘怀里抢过团团抱着坐下,逗着孩子道:“团团喜不喜欢伯母?伯母给你好吃好玩的好不好?”
团团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点头:“稀罕……”回答完毕立即扭头看秋娘,意思是伯母送她东西,能不能要。这都要先等亲娘点头了小家伙才敢吭声。
“有多稀罕?哈哈,哎伯母真想要一个团团这样的女儿。”
徐家二媳妇噗嗤道:“大嫂你那是做梦了,你家孙子都比团团大不少。”
“可不就是,哎。”
说着说着丫鬟送粥过来,团团每天下午睡醒后都要吃小碗米粥,秋娘平时只在里面放点油盐孩子就吃得很香。徐夫人今日却在里面加了,鸡蛋,肉和蔬菜沫,一碗粥端出来清香扑鼻,逗得一屋子人动了食欲。徐夫人哈哈大笑:“早知道我就让厨子多备一些,瞧你们一个个馋得,不给你们吃,这是团团的是不是?团团你说给不给他们吃?。”
团团咧开沾着粥水的嘴角嬉笑:“娘七……给娘七……”
“哈哈哈,团团坏,只记得你娘,瞧那些伯母阿姨们可都饿坏了哟。
团团迷茫的看着一屋子花花绿绿的女人,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干什么,干脆眼一闭,装睡。
一屋子人噗嗤大笑,秋娘哭笑不得道:“这孩子狡猾得很,我和她爹回回问她喜欢谁,是喜欢爹还是喜欢娘,每每问她,她就装睡,逗得很。”
“哈哈哈,真是有趣。来来团团伯母我问你,你喜欢爹还是喜欢娘?”
团团闻言只好张开眼睛,左右看爹不在,忙说:“娘~~”
孙璟瑜本想站在外头等通报,这会听着里面传出的笑声不由莞尔,故意走出去,站在团团能看见的地方沉声道:“爹是不是听错了?团团不喜欢爹?那爹也不喜欢团团。”
“你怎么来了?”秋娘忍笑上前。
“过来接你们回去,该走了。”
“爹~~稀罕~~”
孙璟瑜上前抱起女儿,轻敲她的额头笑骂道:“爹不稀罕你。”
“稀罕稀罕!”团团瞪着大眼睛有点生气的争辩,孙璟瑜看她涨红了脸笑得更欢。
“那我们回去吧,雨也小了。”
徐家派人将一家三口安稳送回孙家,孙家堂屋不知为何拥挤得很,只见李氏,孙铁锤,大哥大嫂以及绿云王妈等人全挤在桌子前翻弄什么。
孙璟瑜将孩子交给秋娘,好奇的凑过去道:“爹娘你们在干什么?这是有客人来过?”近来便看见桌上摆着的全是礼盒,有拆开的有没拆开的全累着,数量非常多。孙璟瑜压抑,怎么自己不在家里,有客人忽然送这么多礼物来。
秋娘却瞧得更细致些,见李氏和绿云手里拿着的是崭新的小孩儿衣物鞋帽,且全是女孩儿物件,看大小正好自己闺女最合适穿戴。
李氏瞧见秋娘立马过来笑呵呵的说:“真是不巧秋娘你和璟瑜都不在家,方才呀秋娘你娘家派人送了这些礼物来,把我们还弄得一愣一愣的,秋娘你和你娘家还有消息?咋不早说了,早说我就提前准备好待客,这下倒好,人家送来礼物见你不在家就回去了。一口茶都没喝完。”
秋娘和孙璟瑜大楞,有没有和娘家联系,他们自己可清楚地很。
“娘,客人有说自己的身份吗?详细点。”
“来的是一个老管事和几个帮着拿东西的小伙计,那管事说他是铜山雷家,乃秋娘的嫡亲表亲,当家女主人就是秋娘的嫡亲姑姑,咳还真别说,这一姑姑可比叔叔伯伯们亲厚多了,侄女嫁了人还知道送礼物来瞧瞧,那嫡亲叔伯们倒是一个不见影。”李氏哼哼说着,对吕家当家人真没半点好感。
秋娘呼口气,没有接话。看着一桌子礼盒心情复杂。团团的周岁已经过去些日,虽然没有大肆请酒,但是仍有亲近的送了周岁礼来。
没想到雷家表亲竟送来了这么多,孩子几年都穿不完。
孙璟瑜还记得雷家那位冷冰冰的进士表哥,表哥如今在外地当知县,并没来往。
“送就送了,那只好下回等他们家办喜事回人情过去。”孙璟瑜叹气,人情往来不就是这样,没有白收的礼。宁愿多送,不能欠人一分。
秋娘放下孩子和李氏一起整理好礼盒,见里面什么都有,从穿戴到吃用,还有值钱的金锁银链等物,甚至有一看就是送给秋娘的几样沉重首饰,那首饰盒里自然有封信。正是姑姑所书写。
秋娘读了信,里面无非是问候秋娘这几年过的如何,说姑姑很挂念什么虚情假意之言,恐怕里面唯一的真言就是那句‘你二表哥如今在外地做知县已有三年,明年开春估计要回京,和你夫君乃师兄弟关系,以后可要互相照顾着。”云云,又说错过了秋娘的亲事很遗憾,等秋明成亲时一定大礼奉上。
秋娘对姑姑并没有什么恨意,姑姑是吕家嫁出去的女儿,当初她带着弟弟去投靠姑姑有理由拒绝,因为姑姑那头还有公婆要顾及。姑姑和叔伯完全不同,可至今,秋娘还没有和叔伯做过任何联系,他们也好似当秋娘死了不睬不问。本来秋娘想回去拜祭,但孩子出生后一直忙,根本抽不出空。
“我估摸秋明若中举,你姑姑一家肯定会有人来庆贺。”孙璟瑜笑着对秋娘说出自己的猜测,秋娘不以为然道:“来不来问题不大,我也不是喜欢嫉恨的人,再说了,拿什么理由去嫉恨姑姑,她也不容易。”这话若是以前秋娘绝对说不出来,当初被姑姑拒绝秋娘的确恨得牙痒痒,觉得姑姑没良心。如今自己有了公婆有了孩子丈夫,想收养一双亲戚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李氏不唠叨死她。孙璟瑜也绝对不会轻易答应。何况雷家算是当地大户,姑父不是老大,不是当家,上有父母有兄长,做什么哪能自己随便做主。
果不其然,没几日徐家传来让秋娘喜极而泣的大喜讯,吕秋明中举,一举夺魁,成了惠州一地多少年来最年轻的乡试头名解元。
“哈哈哈哈!秋明不愧是秋明!真是太好了。”孙璟瑜高兴地哈哈大笑,听得吕秋明夺魁的消息孙璟瑜有股特别解气的畅快感,当初若是自己早些投靠徐老爷,自己也不会在乡试时被别人算计下去。没有夺得解元一直是孙璟瑜的遗憾。
“老天爷,这可不得了啊,秋明真是深藏不露。这么说来明年开春要和璟瑜一起去上京赴会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