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郎抱住十二郎的小腿,挣扎着要起开,又被狠狠一脚踩了回去。
“好无耻的做派,合着你妹妹是学了你才满脑子龌龊龃龉?”
“你天生力气大,巧了,小爷也是,咱们就这样比比!”
七郎洗漱完慢悠悠的路过,看着两人姿势,不忘蹲下点评一番:“虽然不知孙家大郎为何要躺着比,但孙大哥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不如孙大哥也说一说,偷看我李家女眷的缘由?莫不是瞧中了我家哪位女郎君?”
孙大郎面色涨红,最终还是被孙合韫尖叫着救下,但面子里子也掉干净了,不再应和孙合韫的请求,连夜骑马回的嘉峪关。
自此之后,每逢家中女子出门,李家必定会有空闲的男子作陪,免得再鼓胀了那些狂徒的心思。
赵妨玉来后新做了几件衣裳,入乡随俗,
最快拿到的是两身毛边海棠红褙子,她一向怕冷,先做了两件厚褙子应急,大娘子也说这些日子要带她们赴宴。
当初赴宴是为赵妨锦相看,如今却是为了她。
赵妨玉自得知大娘子要带她赴宴时,便明白大娘子的苦心,心中感动不已。
她嫁回陇西,有李家在一日,便有她一日安稳闲适,纵然夫家不顾及李家颜面,也要想想她京中还有一位三品重臣的父亲,和吏部尚书家的姐夫,甚至宫中也有一位表姐在。
大娘子的苦心,赵妨玉看的分明,再是嫁回陇西,纵然赵悯山不愿,嫁妆上也得实打实的填足了送来,否则如何丢得起这样大的人?
大娘子早前便给赵妨玉做了衣裳,今次提前送来,连带着首饰都新做了一批。
十样锦的毛边褙子,花边绣的赤红凤凰花,开的如火焰一般热烈。
赵妨玉手上戴的还是和赵妨锦一样的贵妃镯,头上难得梳了一个小朝云髻,戴的红珊瑚头面,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姑娘。
赵妨玉想了想,在画唇妆时,难得多了些心思,找来一根没晕过色的新毛笔,一点点沾着两色口脂涂抹。
赵妨锦看的呆住,她就说当日在孟云湘的及笄宴上,赵妨玉怎么看着没多少变化,但就是忽的好看了许多!
连忙缠着赵妨玉把这招交给她,赵妨玉也不藏私,不仅给赵妨锦点了和她一样宛如花瓣,层层晕开的唇妆,还在她腮边点了两点极微小的浅红,宛如梨涡。
赵妨锦看着那两点小到极致,又存在感极强的细小红痣,惊讶的说不出话。
“姐姐下回还来找我,我弄了好些花钿,平日里也不戴,正好给你妆上。”
“把某些人迷的找不着北才好。”
赵妨锦也知道自家母亲的打算,一时间看向亭亭玉立的妹妹又有些不舍:“真是舍不得你,你若留在陇西,天南海北,往后还不知能见几回。”
赵妨玉也有些舍不得,但天高皇帝远,嫁回陇西跟当了土皇帝似的,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不用费心算计,不用一步三想,也不必再担心赵悯山这把垂在头颅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枭首利剑。
赵妨玉伸手抱住赵妨锦的胳膊,她也是不舍得,只是比起不舍,她还是更向往未来。
京城住惯了的人,自然不喜陇西漫天的风沙黄土,但这样无拘无束,可以放声大笑的日子,对于赵妨玉这样渴望自由的灵魂却是极度难得的存在。
就像一个在黑暗中禹禹独行的人,看到了出口。
“阿姐,我在上京时,其实一直都很害怕。怕我不够好,不得娘亲和姐姐的喜欢,怕我太过平庸,让正院失了面子,既怕旁人不喜欢我,也怕旁人太喜欢我……”
“那时候不懂,姐姐和娘亲是面冷心热之人,便总杞人忧天,步步都如同走在钢丝上,生怕一步踏错,往后半辈子都没了指望。”
第80章 怒极
“后来才发现,原来是不过是我狭隘多思,误会了姐姐与娘亲。”
“是娘亲与我说,女子也有女子的脊梁,不愿我们有抱憾终身之事,其实我并非看上去那般洁净,我不过是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如草石瓦砾,我亦有许多小心思,小算计,只不过不曾伤人,不敢越过心中那道线。”
“那道线犹如天堑,也似蒙蒙一细,但我总觉得,踏过后我能过得轻松许多,只我不愿,怕忘了来时路,也怕忘了这一路走来,接受到的许多善意。”
“娘亲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却还愿意为我筹谋,甚至想要将我嫁回陇西,护我一世。”
说着说着,赵妨玉眼眶微湿,声音也微微哽咽:“在上京中,我似槛花笼鹤,就像祖母门前的黄鹂鸟,看似自由,其实总被拴住腿脚。”
“是娘亲带我飞出上京,让我知道世上竟有这般,自由之地。”
赵妨锦不能感同身受,但她是亲眼看着赵妨玉这一路如何走来的,心疼也有,心酸也有,但万般情绪都抵不过赵妨玉腮边那一滴泪。
“都怪你,勾得我也跟着哭。”随后又替赵妨玉擦去眼泪,重新正了钗环。
“既喜欢陇西,便好好看一看这里的儿郎。”
“一辈子的大事,万要挑个合心意的,不可勉强屈就,不能随意了事。”
“我与娘亲都在上京,往后你受了委屈,告状也要一月路程,为你做主也难以前来……”
赵妨锦想起赵妨玉的婚事,百般顾忌,总恨此时跳不出个十全十美的人来,好配给她眼中最好不过的四妹妹。
两姐妹互相安慰一番,重新上妆后,才相携去寻大夫人。
大夫人早已知晓两人在屋中感伤,见两人出来,忍不住笑话:“咱们大姑娘四姑娘可是好头脑,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往后三十年的事怕都想全了。”
赵妨玉害羞低头,赵妨锦也是,被大夫人打趣一番,众人上了马车,除了赵家两姐妹赴宴,还有李家的九娘,十娘,十三娘,十四娘。
参加的也正是府尹家在天罡河畔,做的碧桃春宴。
陇西的重瓣碧桃,天下闻名,色艳香浓,层层叠叠,花朵大而紧实,最初不过豌豆大,盛放后花瓣爆开的有铜钱大,花瓣密实的找不出花心何在。
赵家自己也有洒金碧玉桃,但到底京中与陇西风水不同,洒金碧玉桃到了京中,也多了几分柔婉,不似陇西长大的碧桃花,隔着老远便能感受到它们的热烈。
风一吹,小而轻薄的花瓣迎风而落,置身花海也不如在此一刻逍遥自在。
落座后,赵妨玉叫人捡了些花瓣来,洗净后温酒时加进去,似乎真体会到话本中,仙人迎风立,餐风饮露的风流肆意。